林蔚的作為果然沒超出陳灣灣的預料。班主任是個瘦瘦干練的女人，穿著一身黑色職業裝，林蔚牽著媽媽的手，穩穩地坐在老師面前。她將雙手折疊放在桌面上，熟悉得好像之前她就在這兒坐過似的。然后開始對著老師露出自己的小虎牙。
好家伙，舞蹈老師教的東西跳舞的時候不練，現實里學以致用倒是挺快。
然后，林蔚收獲了老師舉起相機的一聲“咔嚓”。
林媽媽和女兒對視了一下，她很感慨原來小孩子不用教就會知道：誰是領導者。
“媽媽，陳灣灣在哪兒？”林蔚坐在第一排，然后看著每一個進來的小朋友，媽媽來的路上說陳灣灣會和自己一個學校，當然，還有楊奕。分片上小學果然是友情保持器。
“媽媽不知道，你是一班，很快就找到了，媽媽沒有看別的班。”林蔚點了點頭，環視了一下四周，屋里已經快坐滿了，老師也站到了一個方方大大的木臺上。
突然熟悉的卷頭走了進來，她一眼就看見了林媽媽：“哎呀，小嬸兒，我看見林蔚的名字了呀。真巧啊，真巧啊，這都在同一個班以后就有照應了呀。”
林蔚覺得有點顫栗，她有點受不了楊奕媽媽的過分熱情。她那天和江彌比賽吃肉，前所未有吃得多。一個跪在凳子撐上喊肚子疼，一個蹲在桌子底下喊肚子疼。本就只是疼的事兒，她非跑上樓給兩個孩子拿健胃消食片。
這下子，因為麻煩了別人，媽媽狠狠訓了林蔚。
在人前不會，但在人后，林媽媽總是和人保持著一定的社交距離，看著親近，卻有一層薄薄的膜。不要麻煩別人，用林媽媽的話講，這叫人情世故。
林蔚本來很欣然的接受了好意，但挨了說就不一樣了。心里頭哪還有什么人情世故可講，只有一句——多管閑事。
“可不是嗎，我也看見了！可不是巧嗎，快進去坐吧，位置不多了。”林媽媽眼睛彎成一條縫，雙眼皮比眼睛還大。
林蔚看著媽媽的臉，她分不清笑著的媽媽，是真開心還是裝開心。從小，她就沒見過媽媽有什么好朋友。媽媽可能是沒有好朋友的，而這位阿姨突然出現在媽媽的視野里，讓林蔚看到了另一個媽媽。
這是開學第一天，所有的家長都要領著孩子被老師過目。
老師看每個人的眼神也是不一樣的，就好像在菜市場挑蘋果，林蔚堅定的認為，自己是那顆就算涂了毒藥，也會被人挑走的紅蘋果。
廣播開始滋滋啦啦想起來，然后傳出一個女聲。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各位學生，各位家長，大家好。我是校長稽英。歡迎大家來到機械小學。”
廣播里的聲音，同今后所有的校領導講話一樣，無聊，無用。至少對林蔚來說是。林蔚的思緒很快就飄走了，她挺著直直的脊背，眼睛瞪著講臺桌。想起來的時候正好路過的機械廠。這小學就算是機械廠的子弟小學，赤紅的圍墻，明黃的瓦。這讓看了《還珠格格》的林蔚堅持認為這是古代的宮殿。而這里也是林蔚大姨夫之前工作的地方。
說起大姨夫，他簡直是林蔚眾多大爺阿姨這些親戚里面中最喜歡的。他每次見林蔚總是給她帶來許多小禮物，有的時候是一些書，有的時候是好吃的。林蔚這輩子第一次去吃肯德基就是大姨夫帶著去的。當然，如果沒有大姨夫，她可能永遠都吃不到了吧。
他還很博學，瘦削的臉上架了一副眼鏡，說話清楚一字一句。總是講一些深入淺出的道理給林蔚，然后收獲林蔚伴隨著星星眼的點頭。
而林蔚全家現在住的房子，就是大姨夫去上海之前的房子。楊奕能上這個小學是因為爸爸在機械廠上班。而林蔚能上這個小學，是因為他們住在了大姨夫——機械廠銷售主任曾經的房子里。
在她眼里，大姨夫就是有錢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