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卻說再等等。是想要等福地四國百姓,漸漸適應了山上有騰云駕霧的神仙、精怪鬼魅常在人間行走的事實,你們到時候再出現,哪怕數量多些,也習以為常了,凡俗夫子習慣了神仙怪異事,再從幽明殊途到人鬼共處,相互間都有了入鄉隨俗的雛形。與此同時,你們形若封山,落魄山逼著狐國練氣士,專注修道個十年,將來再開門外出,境界修為高了,從早期兩兩三三結伴而行,再到將來的單獨外出,這期間也會少些意外。”
“歸根結底,公子是把你們所有狐族,都當做了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看待,不然你以為我提出的那個方案,公子當真不知道是利大于弊,只是可能在公子看來,這個弊,動輒是幾條幾十條狐族性命,是可以用一個短期收益注定更小的等等看三字來挽回的。”
“簡而言之,公子要比你這個狐國之主,更在意你們狐國。”
沛湘幽幽嘆息一聲,“山主有心了。”
朱斂神色淡然道“施恩宜由淡轉濃,由濃轉淡反成仇。刑罰宜從嚴轉寬,先寬后嚴怨其酷。”
“所以下宗選址桐葉洲,崔東山擔任首任宗主,而不是曹晴朗,公子再返回落魄山修行,我可能是最開懷之人,沒有之一。”
朱斂沉默片刻,抬頭望向夜幕,微笑道“當我們越對這個世界懷揣著希望,給予越多的善意,世界是否回報以善意,還是反而還以惡意,我們就會越在意,就會越受累。”
“如果覺得都沒有關系,大概這就是一種修行。”
朱斂抬起手掌,伸手一抓,握緊拳頭,“天地間只有兩種強者。”
“我向這個世界獲得了什么。或雄心猛氣,氣概凜然,取之有道,青史留名,或巧取橫奪,惡狠狠爭來一場富貴名利,難將由我,我不為難,誰敢興之。”
朱斂抬起另外一只手,向外輕輕一揮。
“我為這個世界付出了什么。窮則獨善其身,名聲不顯心不朽,再挑燈火看文章,達則兼濟天下,欲立掀天揭地的事功,自討苦吃,緩緩向薄冰上履過。”
最后朱斂怔怔看天,說了一句奇怪言語。
“少爺,老爺,公子放債如施,收債如討。”
霽色峰祖師堂議事,定在巳時。
今天辰時,廣場上,相較以前,確實冷清了幾分,歸功于崔東山。
就只有山主陳平安,大管家朱斂,掌律長命,泉府韋文龍。
右護法周米粒,陳暖樹,陳靈均,小陌,郭竹酒,沛湘。
還有一個公認跟落魄山穿一條褲子的山君魏檗。
不請自來的謝狗,與化名箜篌的白發童子,也都在場,站在郭竹酒身邊,后者打著哈欠。
此外今天沒有被喊來參加議事的,有看門人仙尉,其實道士仙尉一直有沒有錄入落魄山譜牒,至于趙樹下還在竹樓練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