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宗選在桐葉洲是對的,太平歲月里,一國邊境地帶,養一個藩王到底有多難,稍微讀過幾本史書就清楚。那么同理,一洲之內,養幾個上五境修士,尤其是宗門,也是相當不容易的事。”
“寶瓶洲這邊,尤其是未被戰火襲擾的中北部,天地靈氣和適宜地仙開峰的地盤,就那么多,不光是僧多粥少的時節,而是誰多了旁人就少了的處境,可能睡覺打個呼嚕,就會吵到隔壁山頭,鄰里間是很難久處和睦的,阮鐵匠要是不搬走龍泉劍宗,我可以肯定,不出百年,跟落魄山就要相互間急眼,一樣米百樣人,將來弟子之間,總會出現這樣那樣的沖突。桐葉洲剛好相反,僧少粥多,無主之地茫茫多,也就是桐葉洲與別洲離著遠,又有急需文廟重建的寶瓶洲和婆娑洲作為緩沖,否則換成是流霞洲或是皚皚洲,青萍劍宗即便順利建立起來,還是不會有今天的聲勢,關鍵是還能夠以一個過江龍的身份,拉攏各方盟友,完全主導和掌控一條嶄新大瀆的開鑿事宜。”
陳靈均嬉皮笑臉道“大風兄,你再這么正經聊天,我都要不認得你了。”
鄭大風拿起鐵鉗撥弄炭火,問道“難不成如今這邊的女子,都不喜歡言語風趣、才情無匹的風流兒郎,轉去喜歡一板一眼、沉默木訥的老實人了”
陳靈均說道“人丑就不討喜,再過一萬年都是這么個理兒。”
不理睬這倆的插科打諢,陳平安伸手翻轉粽葉微焦泛起香味的粽子,摩挲指尖,問道“你真打定主意了,要去青萍劍宗那邊落腳”
鄭大風點頭笑道“浪子老風騷嘛,從不安分守己,只能是四處漂泊的命。”
陳平安無言以對。
仙尉開口說道“大風兄,要是因為我才去的下宗,大可不必,我搬去山上就是了,搬去騎龍巷也可以,你要是不嫌麻煩,覺得礙眼,那我就厚著臉皮留在這邊”
鄭大風笑著擺擺手,打斷仙尉道長的言語,拿起一顆烤得金黃的粽子,“要說跟仙尉老弟全無關系,那是騙鬼話,不過說真的,有關系,卻沒太大關系,一來我留在這邊,幫不上什么,落魄山的武夫,要么是山主、老廚子這樣的,不然就是魏海量和盧白象這種好似分房獨立出去的,需要我來教拳嗎我倒是想教,他們也不樂意學啊,在飛升城躲寒行宮那邊教拳多年,有了些心得,按照崔東山的說法,下宗專門將云蒸山作為武夫學拳之地,我去了那邊,就有了用武之地。再者在小鎮那邊,以前仰慕我才華又饞我身子的女子,那會兒還能說她們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可現在她們都多大歲數了,不出意外,都有孫兒輩了吧,見了面,還能說啥,徒增傷感。”
陳靈均白眼道“吃顆粽子都這么惡心。”
然后青衣小童跟鄭大風對視一眼,雙方皆是嘿嘿嘿。
仙尉道長到底是只懂些書上道理,學問不深,一時間未能領會其中玄妙。
陳平安說道“那個道號山青的道士,會參加這次三教辯論。”
鄭大風扯了扯嘴角,“就是被拉壯丁跑去充個數的,這個年輕道士的吵架本事,估計還不如他的打架本事。”
陳平安唉了一聲,開始替這位道祖關門弟子打抱不平了,“只是輸給寧姚,又不丟人。”
鄭大風笑呵呵道“就像你問拳輸給曹慈劍氣長城三場,功德林一場,接下來打算再輸幾場”
陳靈均連忙咳嗽幾聲,埋怨道“大風哥,怎么說話呢,要不是自家兄弟,大嘴巴子就要摔過來了。”
鄭大風提起手掌,一記手刀就朝陳靈均腦袋砍過去,陳靈均立即抬起手肘擋住手刀。
一個說少俠年紀輕輕,內力深厚,可以單槍匹馬走江湖了,一個說老匹夫也不差,老當益壯,不愧是百花叢中走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