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轉頭望向天外茫茫深處,唏噓不已,說道:“無垠的天外太虛中,其實懸浮著無數的日月,熒惑也一樣。”
陳平安點點頭。
白景繼續說道:“但同樣是日月之屬,是有品秩高低的,就像如今寶瓶洲各國境內,多如牛毛的胥吏。”
“只有極少數人,能夠成為封疆大吏。”
“我相中的那輪大日,就是出身比較好,品秩比較高的,萬年之前,我就心心念念,開辟為道場,按照當年的規矩,就是屬于我的私人地盤了。”
小陌終于開口反駁道:“是想要將其煉化為本命物吧?”
白景的修行資質實在太好,以至于她在修行路上,從無貪多嚼不爛的顧慮,打個比方,同樣是一天的光陰,小陌一整天的專心煉劍,可能白景花費半天就有同樣的成效,然后剩下半天,白景可不會閑著,就跑去學蘭锜那般煉物,或者修行那些遠古地仙試圖躋身其中的旁門左道。
可能眼前的這個嬉皮笑臉的“謝狗”,就是白景故意剝離出來的那份……渣滓,貂帽少女才好像顯得每天游手好閑,不務正業。
白景哈哈笑道:“還是小陌懂我。”
然后她埋怨道:“小陌,別打岔啊。”
“這輪被我千挑萬選出來的大日,是有機會開竅煉形成為一頭金烏的,我哪怕不吃掉它,當個寵物養在身邊,像那王尤物騎乘的那頭白鹿,不就是脫胎于一輪明月,修行之余,逗逗樂子解個悶,也是極好極好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在那邊修道數百年之久,結果它還是給那場內戰波及到了,被道祖一袖子引發的那股磅礴道氣給遠遠砸中,啪嘰一下,就掉地上了,虧得我咬咬牙,壯著膽子,豁出性命不要,為它護道一程,才免去分崩離析的下場,早早與它約好了,以后有緣再會!陳山主,你是讀書人,來幫忙評評理,憑良心說,這輪大日,歸屬何人?!大驪朝廷憑啥跟我搶,就知道欺負一個背井離鄉、勢單力薄、弱不禁風的小姑娘,好意思?!”
陳平安說道:“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后君子。”
貂帽少女一臉懵懂,“啥個意思?是在夸人嗎?”
小陌見她故意裝傻,便幫忙解釋道:“公子在勸你少說廢話,言語精煉幾分,多說點正事。”
陳平安笑道:“你們誤會了,其實是自省。”
白景使勁點頭,“曉得曉得,你們槐黃縣的風俗嘛,罵人先罵己,吵架贏一半。”
陳平安不計較她的譏諷,說道:“別跑題了,你如何處置那輪大日?”
白景說道:“還能如何,學陳山主,和氣生財唄,出門在外笑哈哈,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原來白景跟大驪宋氏做了一筆交易,算是她暫借給大驪朝廷的。所有權歸白景,使用權屬于大驪宋氏,被擱置在那座新福地內。
不過她可以在大日內開辟道場,其余任何修士,都不得染指。
而這處“道場”的租賃期限,是一千年,每過百年結算一次。
第一筆定金與后續的利息,大驪朝廷都需要以一筆筆金精銅錢結算,得按時送到她手上,若是她不在落魄山,比如已經返回蠻荒,大驪宋氏同樣需要找機會與她私底下碰頭,反正不得逾期,否則就別怪她翻臉不認人。
陳平安說道:“謝姑娘要是不在落魄山,送給小陌不是一樣的,你有什么不放心的,難道還怕小陌貪墨了去?”
白景抽了抽鼻子,委屈道:“又不是道侶,無名無分不清不楚的,攪和在一起,教人看笑話。我可不是那種隨便的女子。”
不搭理這茬,陳平安故作后知后覺的恍然模樣,“如此說來,謝姑娘豈不是手頭頗為充裕,隨隨便便拿出三五百顆金精銅錢,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