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五短身材的青年,甕聲甕氣道:“聽說那三姑娘名聲不太好,孩兒可莫要尚未跟她入洞房,就已經戴了頂綠油油的帽子。”
張響道是消瘦老人模樣,頭戴朝天冠,身穿一件黑色龍袍,施展了一道本命水法,霎時間花廳內霧氣朦朧,防止隔墻有耳,這才捻須而笑道:“修道之士,計較這種事情做什么,肚量大些。合歡山這邊,三女一男,虞陣唯一褲襠里帶把的,卻是個不靠譜的貨色,似乎對繼承家業并不感興趣,就喜歡在外邊浪蕩,說不定哪天就要死在外邊,只會無人收尸。寒泉,你努把力,有朝一日,你說不定就可以一人頂著三府府君頭銜了。”
一旁兩腮涂抹濃重脂粉的宮裝婦人咯咯直笑,生得一副天然尖刻相貌,故作嫵媚笑道:“寒泉,娘親是過來人,最是熟稔男女情愛之事,一眼分明,可以斷定虞游移這個尚未過門的好兒媳,與那上山墜鳶山的山神娘娘,一看她們就是鬢角廝磨慣了的相好,好兒子,你艷福不淺哩。”
青年眼睛一亮,“當真?!”
那個墜鳶山祠的山神娘娘,一看就是個精于床笫廝殺的尤物,比起即將娶過門的合歡山三姑娘,容貌氣態,只好不差。
他本就對她垂涎三尺,只是礙于對方的身份,不敢造次,不曾想還有這么一樁姻緣?
青年咧嘴笑道:“如此說來,便是虞游移身懷六甲,買一送一,孩兒也忍了。”
張響道一拍桌子,贊嘆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有此肚量,何愁大事不成。”
就在此時,張響道腰間一枚螭龍玉佩嗡嗡作響,有兩枚,剛好成雙,是無意間得自龍王廟秘藏的山上重寶,張響道好不容易才琢磨出門道來,其中一樁妙用,便是可以萬里傳音,張響道就將另外那塊交給了龍宮一位龜精丞相,至于那個豪奢荒淫無度、只會豢養面首的長女,算了算了,張響道已經對她徹底不抱期待,偌大一份水府龍宮家業,還得是靠幼子張寒泉撐起來。
“湖君老爺,大事不好,那座龍王廟的馱碑石黿,不知怎的,在今夜活了過來,畜生好大殺性,駕馭那塊煉為寶物的石碑,對咱們水府龍宮就是一通亂砸,小的派使者去商量,對方也不接話,只顧著大開殺戒,如今水府將士死傷慘重,死的死,逃的逃,十不存一,大浪滔天,水脈混亂,龍宮毀了,都毀了,長公主殿下的肉身,也被那怪黿一石碑砸成了灘肉泥,只留下魂魄逃出生天,長公主殿下便自顧自往岸上避難去了,小的剛剛僥幸逃到岸邊,稍有閑工夫,可以喘口氣,便與湖君稟報此事,求湖君速速返回……啊……”
張響道與那婦人面面相覷。
家沒了?
隨著龜丞相哀嚎一聲,再響起一陣好似砰然裂開的沉悶聲響,就再無音訊。
片刻之后,又響起一個陌生嗓音,慢悠悠道:“小龜兒這廝不耐打,已經被我拍死了,張響道,還有那老蚌精,你們既然已經得知消息,要回便回,剛好送你們一并上路,即便不回,我也會去找你們一找。”
合歡山的招親嫁女宴,即將開始,各路賓客都已就座,山澤野修,淫祠神靈,府名道號可以亂取,位置是絕對不能亂坐的。
除了暑月府,還有書簡湖秦傕,他也有資格單獨占據一間花廳,其余幾位合歡山的頭等貴客,占據一間占地最大的宴客廳,比如道場名為天籟窟的琵琶夫人,她送出了雷杏一顆,水丹一枚,算是極其禮重的貴客了,只因為她與粉丸府主虞醇脂,是關系極好的閨中好友。
她一旁坐著個道號“黑龍仙君”的老者,觀海境妖族修士,送了一個十八顆雪花錢的紅包,曾是寶瓶洲南方一位淫祠水神。
還有那個洞府位于猿猱道上的妖王唐琨,洞府境,卻有一身橫練功夫,相當于五境武夫的體魄,使得一手爐火純青的槍棒功夫。
至于那位乘坐一條私人符舟來此道賀的壯碩漢子,他與那唐琨不同,是貨真價實的純粹武夫,六境。
這趟登門道賀,兩手空空,不帶禮物,他最是貪杯,明擺著是帶著倆侍女來合歡山,垂涎那幾壺仙家酒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