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從袖中摸出一本花鳥畫冊,“白府主一看就是個收藏大家,這是我花大價錢撿漏而來,央府主幫忙掌眼則個,賞鑒賞鑒。”
白茅笑了笑,抖了抖袖子,伸手接過那本冊子,都什么跟什么,花了大價錢,還撿漏?隨手翻了幾頁,白茅猶豫了一下,說道:“照實說了,功力是有的,一看就是富貴子弟的手筆,是得了界畫精髓的,一絲不茍,嚴謹工整,可惜終究是死畫。而這些花鳥,總覺得不光是素雅簡淡,看久了,還有幾分陰氣。”
見那年輕道士一臉被雷劈中的癡呆模樣,白茅連忙解釋道:“本府主所說陰氣,并非貶義,類似寺廟宮觀里邊的某些水陸畫,鬼氣森森,可以警示人心。我只是擔心畫冊主人,不是那種長壽之人。道長也該知曉,畫壇名家,若是短壽,成就和名氣,就很難高了,未能衰年變法,價格往往就上不去了。”
那年輕道士慘然道:“活不長久,同輩唱和就少,徒子徒孫也少,孝子賢孫一少,幫其揚名鼓吹的力度就小,力度小就無法被后世推上神壇,無法登上神壇,如何賣出高價,何談值錢。等到將來世道好了,兜里閑錢就多,有錢的外行傻子更多,只認門面不認人,尤其在這古董行當,如何能夠編幾個故事,騙來大錢。”
白茅一拍大腿,“道長這番見解,可謂撥云見月。”
陳平安瞥了眼那本畫冊所繪花鳥,并無落款,卻有幾方私章鈐印,憑此已經知道畫冊出自青杏國柳氏太子之手。白茅眼力還是不錯的,確有幾分陰氣,這位儲君作為一國潛龍,并無中興國主的渾厚氣象,用墨筆力纖弱,說得難聽點,更像是一位亡國-之君的手筆。至于青杏國京城那邊的街談巷議,還有仙家客棧里邊一些茶余飯后的閑談,都對這位素有才名的柳氏太子評價不低。
陸沉笑道:“歸根結底,終究是未能領會界畫精髓使然,否則只會活潑潑,生意盎然,豈會讓白府主瞧著只覺得索然無味,了無生意。”
說到這里,陸沉嘆息一聲,將那本畫冊狠狠摔在桌上,“罷了罷了,就當吃了個悶虧,眼不見心不煩,不如低價賣給白府主。”
白茅見那年輕道士好不要臉,竟是雙指并攏,將畫冊推向自己這邊,這是要強買強賣?敢情所謂的花大錢撿漏,就是為這會兒的殺熟做鋪墊?好個圖窮匕見!白茅便伸手牢牢按住那本畫冊,皮笑肉不笑道:“即便不是價值連城的物件,也絕非什么粗劣畫作,君子不奪人所好,就算道長舍得賤賣,白某人也不好意思買。懇請道長,收回去!”
年輕道士卯足勁,雙指微顫,暗中加重力道,仍是未能挪動畫冊,霎時間滿臉漲紅,“白府主,都是聊得來的朋友,價格好商量的。”
“道長何必割愛。”
“實不相瞞,這畫冊后邊,還有無名氏抄錄而成的一篇道書,千余字,高妙無匹。根據內容記載顯示,除了可以白骨生肉,還言說諸多修行至理,例如‘可白骨生肉,何物可生骨’,白府主,有錢難買不死方,機會難得啊!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
“既然藏著不死方?道長為何還要轉售他人?”
“貧道修行資質,湊合,十分湊合,該學到手的都學了,實在是學不得更多。”
“多少錢?”
“兩顆雪花錢。不能更少了!”
“……”
白茅臉色僵硬,差點破口大罵,當老子是傻嗎,所謂的不死方,就只開價兩顆雪花錢?
“看在朋友的份上,一顆雪花錢也成!”
“……”
白茅黑著臉,可以確定了,對方是個傻子,然后試圖拉上自己一起當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