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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丸府一處花廳。
先前合歡山的大小姐,和那最小的四小姐趙胭,陪同她們的娘親,府尊虞醇脂,一起安慰那些老巢被打砸殆盡的百花湖主人。
虞醇脂看似跟著愁眉不展,實則心中幸災樂禍,看著那如喪考妣的暑月府一家三口,好話說盡,也未能讓對方好受幾分,確實,一座水府說沒就沒了,擱誰都會道心失守。
只是總不能就這么讓他們離開粉丸府,趕回百花湖,虞醇脂便說道:“張湖君,你我其實已經是親家了,只差個過場而已。如今暑月府出了這么樁潑天禍事,于情于理,我們合歡山都不能不管,只是水府距離此地,山水迢迢,現在你們趕回去也改變不了局面,不如今夜我們先將這門親事訂立下來,之后我跟浮陽再幫你們去那百花湖,與那古怪石黿,還有密云國朝廷,都討要個公道,否則合歡山怎么幫你們,名不正言不順的,師出無名不是?”
頭戴朝天冠、身穿黑色龍袍的張響道,只是捻須不語,委實是心焦如焚,有苦難言。
一旁魏嬋思量片刻,點點頭,勸說夫君事已至此,不能自亂陣腳,虞府尊所言甚是。
只有他們的那個幼子,心最寬,這會兒猶有閑情逸致,打量幾眼尤物的虞府尊,再掃一眼她的兩個女兒,想著若是能夠與她們大被同眠,才算真正的艷福不淺。
虞醇脂其實也瞧不上這雙暑月府道侶,就像趙浮陽先前所說的那句刻薄言語,張響道跟那半路搭伙的姘頭魏嬋,一個僥幸結丹的老鱉,道心稀爛,一個龍門境老蚌精,注定此生無望結丹。恰恰因為這個,趙浮陽才會選中這個“親家”,一來百花湖暑月府竊據那座歷史悠久的龍王廟,得位不正,始終未能獲得密云國朝廷的封正,身為一處水府淫祠,興風作浪,作惡多端,在那密云國朝野,不得民心,若非張響道是金丹,開辟出來的水府又有地利,修士拘拿不得,否則密云國早就想要拿他們水府開刀了。
再者夫君趙浮陽煉山,如仙家煉丹,需要調劑陰陽,兼具龍虎水火。而張響道與那道侶老蚌精,還有道號“龍腮”的張寒泉,都是修行水法的水族精怪出身,再加上被安置在別處的一眾水府蝦兵蟹將,正好補上這個環節。最關鍵的是,暑月府與這其余的府上客人,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是死了白死的腌臜貨色,殺他們,趙浮陽沒有任何后顧之憂,便是儒家書院那邊,就算有哪位君子想要小題大做,恐怕都難吧,怎的,合歡山替你們殺妖除魔衛道,還有錯了?
說不定還是一樁被山上譜牒修士交口稱贊的養望之舉,至于將來野修如何看待趙浮陽和虞醇脂,還敢不敢接近他們,重要嗎?
虞醇脂故意看不出那張寒泉的猥瑣視線,抿了一口酒水,媚笑道:“我平日里與浮陽談及寒泉,每常說如此佳婿,修道資質好,才情相貌又好,就是那天曹郡少年劍仙的張雨腳,金仙庵和垂青峰的幾位道門俊彥,也沒有寒泉這樣一個體面的品貌。”
張響道擠出一個笑臉,端起酒杯,“那就多謝虞府尊了。”
只看相貌,就可以確定是張響道與魏嬋親生兒子的矮小精壯青年,也跟著舉起酒杯,咧嘴笑道:“女婿謝過丈母娘!”
相比娘親,趙胭還是臉皮薄了點,只得使勁繃著臉不笑出聲。
隔壁宴客廳內的墜鳶祠山神娘娘,早已改名為宮花,她瞧著已經喝得醉醺醺了,不勝酒力,坐在桌旁,扶額休歇。
其實她已經默默運轉神通,打散了酒勁,只是故意將滿身酒氣凝聚不散,長久縈繞衣衫。
幾個坐在一旁的漢子,望向她的側面,看著鼓鼓囊囊的壯觀風景,都恨不得變成那張桌子,當然也有想變成椅子的。
青杏國兵馬已經開始朝合歡山有序推進。
由于是御駕親征,所以作為中軍大帳所在,戒備森嚴,五岳山君和幾尊水神都現出金身,將那幾輛車輦護衛起來。
他們轄下各路神靈都在負責為先鋒騎軍開道,合歡山地界,官道失修多年,雜草叢生,早已坑洼難行。
一輛馬車內,車廂極為寬敞,可以擺放案幾,身穿一件明黃龍袍的青杏國老皇帝,正在翻閱堆積成小山的奏折,案幾上的一只青瓷螭龍香爐,紫煙裊裊,所燒香料出自金闕派秘制,可以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