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楸一行人松了口氣,是那撤掉障眼法的陳先生。
從極遠處趕來這邊的陳平安也沒有解釋什么,只是笑道:“又見面了。”
陳平安在陸沉那邊沒有隱瞞,他確實有兩個分身,擔任北斗七星陣的兩顆輔弼隱星,負責在暗中從旁策應,即便遇到那種狹路相逢且高下立判的生死劫,救援不及,某個分身出了意外,這兩張符箓也可以順勢補缺。
這兩個分身,陳平安都用了本來面貌,只不過裝束不同,此刻置身于山頂的這個陳平安,當得起仙風道骨一說,頭戴金冠,身穿一件青紗法袍,手捧一支靈芝,腳踩一雙躡云履。
倒不是“陳平安”故意顯擺家底,而是如此一來,只要有心躲藏,更能隱蔽身形和氣機,能讓元嬰修士都難覓蹤跡。
再就是遇到強敵,打不過,跑得也快。
先前瞧見那個少年姿容的“年輕隱官”,到底別扭,雖說山上駐顏有術的練氣士多了去,遠的,那位風雪廟老祖師,便是一位返老還童的得道高人,近的,也有那位青杏國的護國真人。還是眼前這位陳先生,跟讓周楸、劉鐵他們覺得更為習慣。
陳平安問道:“周姑娘,劉標長,你們覺得趙浮陽的為人處世,如何?”
劉鐵雖然奇怪為何年輕隱官有此問,也未多想,只是發乎本心答道:“這合歡山,藏污納垢,是腌臜之地。若無墜鳶、烏藤兩山并為合歡,這方圓千里之地,也無法聚攏出這么多的魑魅魍魎和淫祠神靈,趙浮陽肯定是罪魁禍首。只是……不否認他是個厲害角色,只說那顆顧奉的腦袋,如今就已經落地,先前趙浮陽讓虞游移丟在了小鎮院內,他還承諾烏藤山祠李梃,活不長久。”
陳平安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視線偏移,望向一直沉默的周楸,等待她的答案。
周楸小心斟酌一番,緩緩說道:“算不得什么善類,卻也不能說趙浮陽就是那種窮兇極惡之輩。”
陳平安笑問道:“周姑娘的意思,是說趙浮陽,還夠不上人人得而誅之的地步?”
周楸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陳平安便繼續說道:“如果我說今夜合歡山,設宴款待各路洞府仙鬼精怪,趙浮陽是打算先于青杏國柳氏和天曹郡張氏的圍剿,要將所有賓客一網打盡?”
周楸和劉鐵,還有一眾斥候英靈,俱是面面相覷。
惡人自有惡人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山澤野修,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
陳平安再問道:“如果再換個說法,這件事,假設是同樣的結果,將趙浮陽換成程虔來做,你們怎么看?”
周楸搖搖頭,劉鐵也是直撓頭。
陳平安微笑道:“各司其職,我就是隨便問問,你們不必當真。”
劉鐵點點頭,深以為然。
這些彎來拐去的,他一個粗鄙武人,反正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就不費這腦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