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秀才笑道“喜好鉆研術算一道,是好事。以后游歷中土神洲,可以與那幾位術家老祖師請教請教,他們當年欠你大師兄一個不小的人情,有任何疑問,只管放膽詢問,萬一問住他們了,就又是一樁新的香火情了。小寶瓶,又乾,還有寧吉他們這些孩子,以后就又可以與那些老夫子們理直氣壯討教學問了。”
老秀才再取出一幅臨時截取的光陰畫卷,也沒想著長久保留,屬于那種閱后一次即無的走馬觀花圖。
陸沉知道老秀才的良苦用心,山上大修士,往往聞名不如見面,既然陳平安以后是肯定要走一趟青冥天下的,那就早點親眼看一看某些青冥修士的面容道貌、親耳聽一聽他們的言談。
畫卷之上,在那天外,星河無垠,心事浩茫。
老秀才蹲在葫蘆上邊,長吁短嘆,每喝一口酒,便嘆息一聲。一旁身為東道主的于老真人,便小有尷尬。
老秀才越是不說什么,于玄便越是心懷愧疚。
等到老秀才舉起酒壺,反過來勸慰于玄一句,天河今宵氣數新,不愁無地放閑身,思量便合從君去,星漢河中作道人。
于玄就有點吃不消了,只因為今夜來天外道賀之人,柳七兩手空空,并無攜帶賀禮。隨后乘船而至天河的顧清崧,倒是罵了幾句于玄,除此之外,許夫子兩袖清風,大伏書院的程龍舟,都是讀書人,所以君子之交淡如水。皚皚洲韋赦,堂堂七十二峰主人,天下公認的大財主,家底何等雄厚,約莫是這般太有錢的有錢人,都不稀罕提錢的緣故,使得眼巴巴等著幫忙收取賀禮的老秀才,別說是一件山上法寶,就是一顆神仙錢的影子都沒瞧見。
在韋赦拜訪之后,又有一位流霞洲大修士,道號青宮太保的荊蒿,興匆匆趕來,作為流霞洲首屈一指的山巔神仙,先前察覺到天河異象后,毫不猶豫,就用飛升境大修士獨有的方式,與文廟那邊稟報再錄檔繼而被文廟告知可
以遠游天外,但是時間有限,不得逗留天外超過一個時辰。
但是當荊蒿看到于玄身邊的老秀才,差點,當真是差一點就轉頭走人。
上次在文廟議事,只是遙遙旁觀了一場鴛鴦渚的熱鬧而已,至多就是府上客人,山上道友,說了幾句不是那么中聽的言語。
然后那個左右就興師問罪找上門,雖然只遞出一劍,就讓被譽為“八十道法皆登頂”的荊蒿,受傷不輕。
讀書人脾氣這么差,任你左右空有一身超神入化的劍術,還是當不成文廟那邊的陪祀圣賢。
于玄假裝沒看見那個處境尷尬的荊蒿道友,只是以心聲笑問道“老秀才,怎么回事,貧道記得荊蒿只是挨了左右一劍,可你那弟子,又不是喜歡翻舊賬的人,一般與人問劍結束,某件事就算翻篇了,荊蒿不至于瞧見你,就這么膽戰心驚吧”
這還是于玄說得含蓄了,以荊蒿的為人處世,只要有機會,是肯定會上桿子與文圣套近乎的,也會想著將某些事翻篇。
可憐荊蒿,堂堂流霞洲山上第一人,在遠處猶猶豫豫,一時間為難不已。
確實,如果只是被打了一頓,荊蒿就當是啞巴吃黃連,忍了那個左右便是。
關鍵在左右離開沒多久,就又來了個讓荊蒿不得不主動磕頭的大人物,對方同樣是一位劍修,但是與宗門祖山所在的青宮山極有淵源。
如果說古蜀地界,是此人的得道之地,那么青宮山,便是這位劍修的修道之地。
故而荊蒿這一脈,其實是鳩占鵲巢,屬于“借住”,只不過真正的主人,自從斬龍一役落幕,便消失了三千年之久。久而久之,一座宗門,除了荊蒿這位祖師爺,就無一人知曉這等驚人內幕了。
老秀才笑瞇瞇道“于老哥有所不知,當時在文廟,左右前腳剛走,那位陳仙君后腳就跟上了,等于又澆了一盆冷水在荊蒿的頭上,荊蒿被嚇得不輕。”
于玄愈發好奇,“怎么講,給說道說道。”
老秀才說道“荊蒿那一脈的祖師爺,與陳仙君道緣不淺,雙方關系有點類似顧清崧與陸沉,所以后者如果出山,荊蒿就得讓出那座祖山了,物歸原主,就算荊蒿找文廟撒潑都不管用。”
于玄恍然大悟,那青宮山,原來曾是斬龍人陳清流的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