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古雨師有兩位,皆不在十二高位神靈之列,與封姨類似,神位和職掌被分攤了。
之后他們又閑聊了些青冥天下的秘史和密事,例如那座空山湖某些不為人知的恩怨情仇,又比如龍新浦對孫道長那個道號“王孫”的師姐,為何動心,如何愛慕,山上都是如何傳聞的,諸如此類,老秀才和陸掌教,經常聊著聊著便對視一眼,嘿嘿而笑。
老秀才今夜喝高了,加上陳平安挽留,就干脆睡在自己關門弟子的屋內,老人不打呼嚕,睡得沉穩。
練氣士,尤其是得道之士,真正的睡覺香甜,便是無夢。
這也是一樁困惑世人至今無解的難題。
修道之人,好像境界越高,越是無夢。
陸沉雙手籠袖,抬頭望明月。
自古多是借酒澆愁,不像今夜三人,可以借景消酒。一覺睡去,明天日出,各自忙碌。
陸沉突然站起身,笑道“隨便走走”
陳平安跟著起身,陪著陸沉一起散步,兩人走在溪邊小路上,泥土松軟,步履無聲。
陸沉沒來由感嘆一句,“如果只是紙上談兵,蠻荒天下沒有一鼓作氣拿下寶瓶洲,實在是太可惜了。”
白玉京這幾年一直在作這場戰事的復盤推演,最終得出的某個結論,與許多浩然山巔修士看法都不一樣,甚至是恰好相反。
陸沉笑道“將天時地利人和都量化,如果說蠻荒天下的實力是一百,陳平安,你覺得浩然天下的數字是多少”
陳平安似乎關于這個問題早有腹稿,說道“至少是一百五十。如果再嵌入某個道理,例如算上人心,浩然天下這邊就會打對折,蠻荒天下那邊反而降低不多,所以那場仗才會打得那么辛苦和慘烈。”
陸沉點頭道“所以我才會在白玉京那邊,對著那些百思不得其解的老道官們,只說了一句,浩然天下的年輕人,就是最大的變數。”
停頓片刻,陸沉加了一句,“周神芝,白也,于玄,陳淳安他們,在某一刻,也都算是年輕人。劍氣長城那邊,董三更,愁苗他們,還有那些不管最終有無返回浩然的外鄉劍修,當然也一樣。”
說完這番好似蓋棺定論的言語,陸沉又說了一句類似讖語的話,“但是你要知道,有債還債也好,風水輪流轉也罷,蠻荒天下將來也會有自己的年輕人。如果文廟不給出一個合乎時宜的、有大魄力的決斷,兩座天下就會一并深陷泥潭,就如”
陳平安接話道“校書。”
陸沉一巴掌,“這個比喻好。”
校書別稱校讎,用以形容一人持本,一人讀書,雙方若冤家相對,仇人相見,互為仇讎。
陸沉說道“白帝城即將連跨兩個臺階,直接晉升為正宗。”
既然是成為正宗“祖庭”,自然就意味著白帝城即將同時擁有上宗和下宗。
以鄭居中接連積攢的那幾樁功德,并不算文廟為白帝城開后門,只說兩座天下對峙期間,鄭居中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在那托月山殺掉一位仙人境大妖,之后直接將整座金翠城搬離蠻荒天下,差點在白澤的眼皮子底下,做掉那頭完全擁有王座資格的蠻荒大妖“胡涂”,而這些還只是臺面上的事情,選擇在蠻荒天下秘密合道十四境的鄭居中,天曉得他暗中謀劃了多少事情,鋪墊了多少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