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這就是修道之人,所需要面對心魔的真正難纏與可怕之處。
就像當年鄒子在杏花巷那邊擺攤,那串白送不收錢的糖葫蘆,可能整個驪珠洞天的孩子吃了都無所謂,唯獨泥瓶巷的那個孤兒吃不得。
簡而言之,我們興許走得出一座苦難重重的書簡湖,卻未必能夠走出一座處處美好的落魄山。
不堪回首的往事,與之背對而行,生活道路上每走一步,不回頭看就是了,最終就可以越走越遠,直到徹底釋懷。
陸沉突然說道“凡夫俗子,誰敢說明天一定下雨或者不下雨出門在外,有幾個人是每次都隨身攜帶雨傘的”
陳平安點頭道“已經想明白了。”
方才在龍宮遺址內,那場突如其來的山雨,自然是陸沉故意為之。
在大驪京城,當初陳平安去尋找陋巷內的女子武學宗師周海鏡,當時也是腳穿布鞋,陳平安往返一趟,腳上布鞋不沾泥。
因此還被心細如發的周海鏡給誤會了,把陳平安當成那種印象中的山上修士,每次下山,要么居高臨下的歷練,不然就是游戲人間。
在陸沉看來,你陳平安留下一雙布鞋不穿即可,長久保存珍藏,就足夠了。
其余布鞋,該穿就穿,不管天晴下雨,都應該穿出屋外,走在大道小路上邊,臟了就臟了,臟了就洗,過于珍惜,反而有違贈送布鞋之人的初衷。
陸沉微笑道“若是所有心中美好,都成為了一種負擔。那么美好的意義何在,如果如此,肯定是我們有哪里做得不對了。”
陳平安點頭道“才發現陸道長說道理,是一把好手。”
陸沉哈哈笑道“才知道啊。”
之后就是邊走邊閑聊。
聊到了山上那三種凝聚天地靈氣的神仙錢,曾是光陰長河中的神靈尸骸流散、繼而凝聚而成為實物。
落魄山創立下宗,勢在必行,在陸沉看來,在桐葉洲有個青萍劍宗,此舉非但不倉促,反而時機正好。不然全部擁擠在落魄山上,哪怕那邊確實有幾個藩屬山頭,可光是小陌,白景他們幾個,哪怕他們不汲取當地的靈氣,但是你我都很清楚,大修士就是大修士,哪怕他們紋絲不動,不對外攫取一絲一毫,對山水氣數的影響也是極為可觀的、深遠的。如果落魄山不分出去一個下宗,那么加上崔東山、米裕他們留在山中,就過于臃腫了,過于一家獨大,就會無形中削薄落魄山、乃至于披云山和整個北岳地界的氣運。”
很想念某些人。
想念,是一座無需喝酒的醉鄉。能夠離開這座醉鄉的唯一道路,唯有喝酒。
年輕人,朝氣勃勃,喜歡也敢于否定世界的諸多不合理。
某些老先生們的心胸氣量,都是被歷史和苦難撐開的,所以在各種各樣的年輕人那邊,這些老人們都愿意對年輕人的言行,說個好,給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