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有些子女,能夠讓一個原本貧寒的家庭就此福分生發,這就是他們的還債了。”
“你以為天底下很多有了子女的夫婦,他們當真知道如何為人父母嗎其實是一開始都是不知道的,既然都是此生頭一遭的事情,當爹做娘的,要么未曾做好準備,要么根本不知如何作為,總是有些糊涂的,于是我們足不出戶,早早在自己家中,就有了可以為之哭、可以為之笑的悲歡離合。”
單獨坐在一條長凳上的武夫鐘倩,他嗓音低沉道“朱先生,那該怎么辦才好”
道理總得有個落腳地,不然曉得了一籮筐的大道理,除了背著行走,除了受累,又有什么用處。
朱斂微笑道“不要死要面子活受罪,于人于己,都多些耐心,與身邊親近人,要敢認幾個錯,肯說幾聲對不起。”
“尤其是沒有害人之心、對這個世界充滿善意的好人,尤其要注意自己的性格,一定要控制好情緒,不要給人、尤其是親近人那種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印象,不然有理也沒理,到頭來就太吃虧了。”
“有個說法,形容一個人無緣無故的怒氣,叫無名之火,名稱的名,其實也可以形容為無明之火,明亮的明。想來一個人所有的委屈,點點滴滴積攢而來,只會積少成多,只是雞毛蒜皮的瑣碎事情,都轉為很難自知的情緒了,自以為無所謂了,哪能呢,那么是紙包不住火的。這種不自知,大概就叫無明。”
“當我們想的太多,做的太少。如何能夠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呢。”
“可如果做的太多,想的太少。又怎么可以保護好自己的善心。”
“我們人啊,過日子,可不能總覺得自己已經很努力了。”
“但是也不用害怕,同在一處屋檐下,所有發泄出來的惱火,都是有溫度的。只要讓旁人知曉,不要憋在心里,當然,也不要燙傷別人的人心,所以除了讓對方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同時一定要知道對方是怎么想的,先別管雙方的對錯,各自有無道理。”
“這里邊有個小小的訣竅,就是別跟子女之外的親近之人去就事論事,當然,對孩子,家教,立規矩,一定要沒道理可言,某些事情就該如此這般,孩子能理解是最好,不能理解就照做,比如出門在外,見著長輩就得打聲招呼,做錯事得為了那件錯事本身去跟人認錯,而不是什么你這么做了,對方會不高興,或是爹娘不高興了,為人父母者,也不能代為認錯。”
高君終于忍不住開口詢問,“朱先生,我有個問題,就事論事在山上山下,不都是一個毋庸置疑的褒義說法嗎”
獨步成仙
“所以說是個訣竅嘛,如果誰都知道,就沒什么好說道的了。”
朱斂笑了起來,老人用一種好像是獨有的和緩語氣,輕柔說道“當一件事需要我們去質疑、否定身邊家人的時候,就一定是帶著情緒的,難免會說一兩句重話,有用嗎可能有用,但是更多可能是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吵著吵著,自說自話,吵到最后,早就不是事情本身了,開始翻舊賬,為自己的對,找種種理由,或是用某個對,否定對方的對,如此一來,我們當真可以就事論事嗎”
“男人都喜歡講理,女人都注重感受。一個男人,如果始終想不明白,女人那邊看似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無理取鬧的那些奇怪情緒,本身就是一個道理,那就很難講明白自己的道理嘍。”
“就更不用說講理只是為了爭個輸贏,有個勝負,雙方如此久處,自然而然,都會覺得對方是一個無法溝通的人。同床共枕的夫妻雙方,逃無可逃,避無可避,大概最終就只有兩兩沉默、各自委屈了吧。”
“我們對別人,對這個世界,所有的誤會,可能都來自三個字,我覺得。”
高君思量片刻,輕輕點頭。
重返落魄山的貂帽少女,聽得神采奕奕,一屁股坐在竹椅上邊,豎起大拇指,大聲贊嘆道“朱先生,通達啊”
朱斂笑道“男人要多想一些。”
謝狗使勁點頭,朱先生說得都好,這句話,這個道理,說得最好。
如果說讓謝狗逐漸改變看法,開始由衷覺得落魄山是個好地方,那么身邊的這個老廚子,朱斂得占一半的功勞
朱斂又說道“人人都是個懶散鬼,天生有惰性的,所以我一直覺得書上的某個道理,或是從旁人嘴里聽來的語句,所有那些一聽就讓人覺得輕松的道理,很難讓我們的生活過得更好,好的道理,反而是一開始聽著就會讓我們倍感不適,做起來更難受的道理。”
“所以謝姑娘要是今晚,聽了我這么多絮叨,到頭來只覺得這一句話順耳,有理,聽進去了,然后就記住這個忘了其余,還不如不聽,一個字都不曾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