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曼倩跟館子伙計多要了碗筷,笑道“嫌棄地兒小,那就喝第二頓唄。”
吳瘦坐在一旁,長凳頓時咯吱作響,“算了,我還跟兩撥人約好了的,咱們幾個回頭再約。”
請外人喝酒,談買賣,一切開銷,是可以與郭曼倩這個賬房先生報銷的,但是請郭曼倩幾個喝酒,可就得吳瘦自掏腰包了。
桐葉洲包袱齋這邊,跟劉聚寶、郁泮水他們一樣,虧了錢就當打水漂,掙了錢,同樣只收本金一成的分紅。總計六千顆谷雨錢,在那座臨時組建的祖師堂已經到賬,未來這一成收益,也就是六百顆谷雨錢,自然都是要落入張直口袋的。而桐葉洲包袱齋這邊,當然也不算白忙活,即便不提賬面上的收益,只說將來這條大瀆沿途,諸多渡口,不分新舊,都會建立包袱齋商鋪,按照祖師爺張直的授意,跟各國朝廷和當地仙府門派們商談此事,必須只賣不租,談定一錘子買賣。所以這段時日,陶弘行、吳瘦幾個,分頭行事,都在談這個事情,幾乎每天都有好幾個酒局,從早到晚,連軸轉呢。
雖說包袱齋給的價格不高,簽得也是百年期限起步的長約,約定除非改朝換代,才會另議。但是各國朝廷、山上門派,能夠憑空多出一筆神仙錢,還能給自家渡口幫著聚攏人氣,對于各個窮得快要拴緊褲腰帶過日子的勢力而言來說,包袱齋愿意在當地落腳生根,都是雪中送炭的好事,何樂不為。
包袱齋,明擺著是搶地皮了。
可就像張直的先前解釋一般,任何一座仙家渡口,有無個包袱齋,人氣是截然不同的。可與地主,互利互惠。
除此之外,得了這筆好似及時雨的神仙錢,山上管錢的財庫負責人,各國戶部衙門,兜里有了錢,腰桿就直,說話就硬氣。
羅巾輕聲感嘆道“且不說什么功在千秋的好名聲,只說接下來十幾年之內,整個桐葉洲中部,便是遇到兇年荒年,也不至于落個民不聊生,遍地餓殍了。”
郭曼倩點點頭。
這與歷史上某位以詩詞著稱于世的儒家圣賢,靠著大興土木賑災成功,有異曲同工之妙。
陶弘行問道“聽說那些個不問世事的山中野民,終于愿意出山了”
關于洛陽木客一脈,這是包袱齋眾多修士們一個心照不宣的禁忌話題。
因為包袱齋的開山鼻祖,主人張直,就出身洛陽木客一脈,而且屬于那種欺師滅祖的叛徒。
吳瘦小心翼翼說道“好不容易吃個夜宵,就不聊這些煞風景的事情了吧”
郭曼倩脫了靴子,盤腿而坐,低頭瞧了瞧桌底下,還好,沒有那種見不得光的場景。
桌底一只繡花鞋驀然一翹,作勢要踹他臉龐一腳,羅巾笑罵道“狗眼想看啥”
郭曼倩笑道“這不是擔心嫂子跟陶哥不分場合的嘛,傳出去影響不好。”
吳瘦對此見怪不怪,嘿嘿而笑,夾了一大塊魚肉放入嘴里,抿了一大口滋味略顯寡淡的薏酒,“也不知道是哪個吃飽了撐著的家伙,故意對外宣稱說大泉女帝姚近之,蒲山黃衣蕓,郁狷夫,還有皚皚洲的女子大宗師,柳歲余齊聚此地,還有十幾號艷名遠播的仙子,也都到了云巖國京城,使得短短兩個月之內,涌入了一大幫花花腸子的修士和云巖國周邊數國的文人雅士。”
雖然吳瘦自打從青萍劍宗返回,在郭曼倩他們這邊,就一直故意表現得頗為志得意滿。
其實在那山外渡口,那位年輕隱官,確實和氣,青衫渡的茶水也是好喝的。
不過不知為何,現在吳瘦有句口頭禪,“容我緩一緩。”
郭曼倩,由衷佩服那個出身貧寒的陳山主,白手起家,在不惑之年,就已經積攢下偌大一份家業,一上山一下宗。
一雙包袱齋的山上道侶,其中陶弘行是敬佩那位年輕隱官在劍氣長城的所作所為,婦人卻是最欣賞陳平安的“懼內”。
如今一些個小道消息,傳得有鼻子有眼睛的,經常大清早的,就可以看到那位二掌柜,獨自坐在寧府的大門口那邊。
館子外邊的小巷,來了個眉心有痣的白衣少年,在門口那邊摔著袖子徑直走過,他驀然一個身體后仰,瞪大眼睛望向屋內,轉身大步跨過門檻,嬉皮笑臉道“人生在世,總有那么幾件多管閑事的無用功,比如醫死馬,扶爛泥,雕朽木,勸妓女從良,請屠子放下刀,讓商賈賺錢別黑心。”
少年進了館子,一巴掌重重拍在胖子的肩膀上,滿臉震驚道“靈角道友,心寬體胖么,竟然還有心情躲這兒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