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隋右邊便以純粹武夫之身,卻如女子劍仙,仗劍飛升,她仿佛是與整個天地遞出三劍,最終落敗,血肉消融殆盡,形銷骨立化塵,就此魂飛魄散。
用陸沉的比喻,就像是藕花福地的“第一場尸解”。
隋右邊的飛升落敗,就像佐證了一事,天道不可違,人難以勝天。
在那之后的天下武夫,好像就再沒有跟老天爺較勁的胸襟氣魄了,只在人間江湖兜兜轉轉。
盧生笑問道“當年我留給你的那些書籍,何必敝帚自珍,秘不示人是怕有人跟你爭天下第一”
先前陸掌教對這位西洲先生是高看一眼的,畢竟盧生曾以武夫的一口純粹真氣嘗試“填海”,最終營造出“肝膽相照”的,摸索出來了一條煉氣得長生的修道之路。原來盧生在習武練劍途中,對福地歷史上所有官書、野史“涸澤而漁”,陸陸續續搜集到一些零星的道訣、心法,拼湊殘片斷章,最終羅列出幾條登山道路,寫出幾本讀書筆記,都交給了弟子隋右邊,希望她能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發揚光大,并且開枝散葉,傳承下去,在武學道路之外別開生面,結果隋右邊一心執著于劍術,對于這種“仙法”并不感興趣,只是得其形未得其神,她未能真正走上煉氣一途。
隋右邊臉色尷尬,默不作聲。
她確有私心,卻不是擔心誰跟自己爭第一,只是不愿外人翻閱書籍而已。
隋右邊當初并未銷毀書籍,在她“仗劍飛升”失敗之后,書籍夾雜在隋氏藏書當中,后世一路輾轉,最終只有不足半數的手稿秘本,落入湖山派俞真意手中。
與隋右邊恰好相反,天縱之才的俞真意屬于得其神意,可惜形不全。但是憑借自身努力,俞真意依舊成為了藕花福地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位練氣士。
返老還童,御劍飛行,仙人之姿。
所以某種程度上,可以說藕花福地,存在著一條無形的道脈傳承,起于純陽真人呂喦,傳給盧生,再傳隋右邊,最終在俞真意那邊開花結果。
雖然香火飄搖,若隱若現,可是始終一線不墜。
等到隋右邊來到浩然天下,再成為練氣士,才真正知道自家先生留下那些書籍的分量。
盧生笑道“什么都想要,結果貪多嚼不爛,果然百無一用是書生。”
隋右邊小心翼翼問道“先生的境界”
盧生說道“歸根結底,還是自身道心不夠堅韌,導致在玉璞境停滯太久。直到上次姜尚真出言提醒,我才知道某個真相,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只是為時已晚。”
不過盧生離開福地這么多年,卻始終至今未能躋身仙人,不是修道資質不夠,而是碧霄洞主故意“刁難”這個盧生。
當初那場沒有第三人知曉內幕的問道失敗過后,“死了一次”的盧生,杳杳冥冥,渾渾噩噩,等到再睜眼,就看到了一位身材高大的老道士,雙方坐在無盡銀河中,一起俯瞰人間。
自稱碧霄洞主的老道士,說他修道資質其實不錯,算不得“天生”一語,只能算是“地生”適宜修道,但是受限于皮囊和福地品秩,就幫他換了一副身軀,換個靈氣充沛的地方繼續修行。有個約定,下次雙方再見,若是盧生能夠憑借自身劍術打破牢籠,就有資格與他以道友相稱,那顆金丹就算是一份臨別贈禮,是你盧生的囊中物了,再不必多此一舉,轉贈他人。
只可惜盧生在云窟福地內,雖然一步一步走到了玉璞境,還是劍修,始終未能打破鶴氅道袍的先天禁錮。
法袍即洞天,恰似一句白也詩家語,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
這就是老觀主故意為之的一種考驗。
若是盧生能夠打破一件法袍的限制,破而后立,就可以天高地闊,才算真正離開那座“道觀古井”,盧生再不是什么井底之蛙,才有資格成為碧霄洞主認可的一位道友。
可惜盧生畫地為牢,穿著一件法袍,枯守照看一顆遠古金丹,肩頭趴著一只財運濃郁的三足金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