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檁笑了笑。
在那個如坐針氈的皇帝陛下看來,如果只是這樣,到此結束,這位雨腳峰的金丹劍仙,可能就會罷手了。
不曾想凌燮偏偏多嘴說了一句,別說是八十顆,就算是一百顆兩百顆谷雨錢,我們竹枝派都必須守住這份家業
庾檁放下茶杯,笑著說了一句,那我喊價一百九十九顆谷雨錢好了,雨期道友你只要再加價一顆,都不用是什么谷雨錢,雪花錢就行,我就退出。
結果就是庾檁用一百九十九顆谷雨錢的極高溢價,為正陽山買下了一座竹枝派裁玉山。
如此一來,竹枝派就只剩下祖山的雞足山一座山頭,但問題在于門派祖師堂都改建在裁玉山。
等到這個消息傳到竹枝派裁玉山,郭惠風都傻眼了,整個議事堂十來個練氣士,同樣都是面面相覷。
郭惠風心情復雜至極,她其實與掌律凌燮事先約好了,后者這次去青靈國,能夠花三十顆續租是最好,至多喊價到四十顆谷雨錢,再多,就沒有必要了。
可問題在于凌燮的做法,并不算錯。內心深處,郭惠風確實遠遠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夠守住裁玉山。
只是先前擔心一向希望能夠加入正陽山的雞足山,會在這件事上選擇袖手旁觀,所以郭惠風在凌燮主動要求出面商談議價一事,郭惠風還是有些意外之喜。雖然她與凌燮關系一般,但還是愿意相信凌燮不會在這種大事上有私心,更不至于在這種涉及師門榮辱的大事上胳膊肘往外拐。
等到凌燮返回竹枝派,在祖師堂內,凌燮說出一個讓不少祖師堂成員犯嘀咕的內幕。
庾檁私底下透露一事,如果我們答應成為正陽山的下山,我們就可以繼續保留裁玉山。
郭惠風眼神凌厲,死死盯住那個雞足山一脈的掌律祖師
凌燮神色自若,說她當場就拒絕了這個提議。然后凌燮又說了一句,我們竹枝派,今天就可以搬遷一事了,不然光靠一座雞足山,根本無法在這里立足,不用百年,就會香火凋零,不如去南邊找個地方落腳。
郭惠風嘆了口氣,事已至此,別無選擇了。怕就怕正陽山諸峰劍仙,不會讓他們順利南遷啊。
裁玉山是一代代祖師爺傳下來的祖傳家業,是根基所在。一旦搬遷,宛如無根浮萍。
如今寶瓶洲南方,都已紛紛復國或是立國,百廢待興,那邊確實有很多的機會。竹枝派不是不可以搬遷,他們一眾練氣士,帶著歷代祖師爺的神主,一同南遷,但那終究是被逼無奈的下策。過江龍,豈是那么好當的郭惠風是一位金丹,她不是怕那些山上糾紛,但是她怕人生地不熟的,連累竹枝派就此家道中落,都說樹挪死人挪活,可她怎么保證一座竹枝派,不是那些野溪畔的杏花樹
山上的藩屬關系,分兩種,一種是相對松散的依附關系,竹枝派與正陽山,數百年來就是如此。
再比如北邊的那個落魄山,與從書簡湖搬去處州螯魚背的珠釵島,在外界看來,大致也屬于這種關系。
還有一種則是嚴格意義“上山和下山”的關系,兩者之間還是有很大差異的,前者更多是一種盟友關系,后者卻是真正的從屬附庸,簡單來說,就是如今正陽山還管不了竹枝派祖師堂任何一張椅子的人選,但是等到竹枝派成為下山,正陽山就完全可以插手竹枝派所有的譜牒修士任免、升遷貶謫,連同掌門、掌律在內甚至只要正陽山有想法,可以直接讓諸峰劍修,繞開竹枝派,進入竹枝派當掌門。
在竹枝派已經準備秘密著手搬遷事宜的時候,正陽山的祖山一線峰,也按期定例召開了一場祖師堂議事。
只不過討論竹枝派和花錢買下裁玉山一事,只是附帶的一個小小議程,對于正陽山這樣的龐然大物而言,一個小小的竹枝派,掌門都只是個金丹練氣士,根本算不了什么。
按照正陽山先前的既定議程結果,其實也就是宗主竹皇的個人意思了,是先讓人去青靈國那邊,相信只要開價到五十顆谷雨錢,就足夠讓竹枝派知難而退了。
事后再讓某位祖師堂劍仙找到郭惠風,跟她好好商量一下,如果對方愿意成為自家的下山,正陽山這邊可以承諾在三百年之內,不會插手竹枝派那部金玉譜牒的任何變動,與此同時,正陽山還會幫忙栽培竹枝派修士,只要郭惠風有合適的人選,一些資質尚可的修道胚子,都可以送往正陽山諸峰修行,不限人數,以此幫助竹枝派真正坐穩青靈國第一仙府的位置。
結果因為那個凌燮的不知好歹,再加上雨腳峰庾檁的意氣用事,擅作主張,等于多花了一百多顆谷雨錢,這筆神仙錢,得由庾檁自己掏腰包墊上,等到議事結束,庾檁就需要親自就將神仙錢送往祖山財庫錄檔,庾檁對此并無異議,起身領命。
一線峰祖師堂內,如今滿月峰老祖師,夏遠翠親自擔任正陽山掌律,作為與宗主竹皇同境的玉璞境劍仙,還是后者的師叔,夏遠翠執掌一宗律例,眾望所歸。
而水龍峰晏礎,這位元嬰境老劍仙,則從掌律祖師變成了正陽山財庫的頭把交椅,在山上看似職務平調,實則屬于貶謫。
不過總好過那個被罰去閉門思過一甲子的秋令山陶煙波,大概這就叫同境不同命。
突然有飛劍傳信至祖師堂這邊,收信的晏礎看過內容,臉色微變,起身道“我們這邊的幾個年輕劍修,與竹枝派一幫譜牒修士,在那條裁玉山野溪與蘄河的交匯地界,起了些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