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侍郎趙繇,乘坐一條隸屬于大驪軍方的渡船,這次返鄉,趙繇還帶著頂頭上司的馬沅,還有一位戶部清吏司郎中,關翳然。
趙繇是被那個“小師叔”喊來的,關翳然則是假公濟私,“順路”來這邊看朋友的,落魄山陳山主,跟當了寶溪郡太守還沒幾天的荊寬,都是那種在菖蒲河喝寡淡素酒都能喝吐了的好朋友。
渡船遠遠繞過那座北岳披云山,就意味著已經鄰近牛角渡了。
馬沅在屋外觀景臺那邊憑欄而立,輕輕拍打欄桿,見此美景,有感而發,開始吟詩作對。
趙繇跟關翳然坐在屋內喝酒,關翳然轉頭笑道“馬叔叔,又拽文呢,要不要我幫忙把你的那幾千首打油詩編訂成冊,再找家書鋪,花錢刊印出來銷量不愁,京城衙門那么多,只要是當官的,二品以下,九品以上,人手一冊,我的本錢就收回來了,這筆買賣,做得如果再加上陪都那邊,就能大賺一筆了”
被打斷才思的尚書大人頭也不轉,只是豎起一根手指。
趙繇笑道“尚書大人如果真要出一本詩集,哪怕不走官場關系,只是用個化名,其實根本不愁賣。”
關翳然調侃道“趙侍郎,怎么當的官,不早點拍這種馬屁,咱們馬叔叔可是很快就要去日墜渡口了,燒冷灶嗎”
趙繇直接問道“不是到了蠻荒天下,依舊遙領尚書銜會卸任”
關翳然抬了抬下巴,“這種事,有資格參加御書房小朝會的大官才知道,你問正主。”
馬沅走回屋子,說道“不用卸任,反正我們刑部有你這個侍郎坐鎮,出不了紕漏。何況六部衙門,高位不能完全不動,但是也不能太過頻繁了。”
關翳然哈哈笑道“對趙侍郎來說,這可不是啥好消息,得借酒澆愁一個了,來,趙侍郎,我們走一個。”
趙繇有些無奈。
這位上柱國馬氏的當代家主,沒多久之前,其實還是戶部尚書,平調到了刑部當主官,不升不貶。
由原先的刑部左侍郎沐言,升遷戶部尚書,代替馬沅,成為一國計相。
刑部諸司衙署,還有在刑部掛名的供奉修士,對此自然是樂見其成的,畢竟馬沅的精打細算和生財有道,享譽朝野。
關于那場戰事,大驪朝廷的六部主官,到底誰功勞更大,只爭是沈沉還是馬沅,跟禮部尚書趙端瑾幾個都沒關系。
同樣是上柱國姓氏,曹枰和晏皎,都已經去往蠻荒天下的日墜渡口,與宋長鏡和藩王宋睦匯合。
而這位鄱陽馬氏家主,是個滿臉橫肉的臃腫漢子,只要馬沅不穿官服踩朝靴,瞧著頂多就是個小縣城里邊富甲一方的富家翁,不能再多了,郡府首富,都不太可能是馬沅這副德行。但是人不可貌相,馬沅雖然生得膀大粗圓,可能大晚上他一個人走在京城街上,都能嚇到那些膽小的,女子怕是遇到劫色的,男的怕是劫財的,不過這個管著大驪錢袋子多年的馬尚書,卻是極負盛名的才華橫溢,一手簪花小楷,寫得那叫一個爐火純青,便是作為大驪王朝館閣體祖師爺的趙家老爺子,都說馬沅的小楷,跟他的模樣,恰好相反。
意思就是說馬沅人有多丑,字就有多漂亮。
而馬沅,作為公認能夠被國師崔瀺視為臂膀之一的大驪重臣,確實是一個很不俗氣的官員。
也是大驪官場近幾十年來,升官最快的兩個人之一。北邊京城的馬沅,南邊陪都的柳清風。
至于關翳然為何能夠在馬沅這邊,如此言語無忌,就在于馬沅當年的科舉座師,就是關翳然的太爺爺。
鐵打的吏部老尚書,流水的侍郎和郎中。
此外馬沅在躋身三品高官之前,每三年一次京察大計,馬沅不管是在京還是地方為官,次次都是毫無懸念的甲等評語。
這就使得上柱國鄱陽馬氏出身的馬沅,當初在吏部衙門,三年七遷
這讓馬沅得了個讓人眼紅的官場綽號,“馬甲”。
所以在戶部衙門里邊,最喜歡罵人的馬沅,唯獨不罵關翳然。
當然除了這么一層關系,關翳然的算賬、尤其是查賬本事,確實不差。
夜幕沉沉,寶瓶洲東方地界,已經脫離大驪藩屬身份的青鸞國。
當了不少年的禮部尚書李葆,今天親自待客,客人是一個在寶瓶洲山上山下都籍籍無名的人物。
柳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