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聽林守一說陳平安也在一個小村子開館蒙學了。
不知為何,石嘉春沒有半點意外。
記得年少時,她曾轉頭望向窗外,看到一個黝黑消瘦的草鞋少年,在門外徘徊不去,少年瞪大眼睛,約莫是皮膚被曬得黝黑的緣故,襯托得少年一雙眼睛格外明亮,他好幾次張嘴又抿嘴,抬起手背擦了擦額頭,終于喊出一聲齊先生。
齊先生走出學塾,站在少年跟前,身材修長的教書先生,微微彎腰低頭,羞赧的草鞋少年雙手遞出一封書信。
刑部侍郎趙繇,喊了處州刺史吳鳶一起喝酒,沒有選在處州刺史官邸,而是挑了一棟酒樓,戶部清吏司郎中關翳然,則喊來了寶溪郡太守荊寬。從一國計相轉任刑部尚書的馬沅,官帽子最大,他又是上柱國馬氏的家主,所以坐主位。
在一處塵封多年的小鎮舊學塾外邊,曾經同樣在此教書多年的老夫子,轉頭望去,就看見了那個身材魁梧的漢子。
馬瞻嘴唇微動,輕聲喊道“君倩師兄。”
君倩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等到見著了先生,可別說不出話來。當年我們這撥人里邊,就數你跟小冬,在先生這邊,最會拍馬屁,還誠懇,先生愛聽。我們幾個在這件事上,其實都不如你們倆。”
馬瞻松了口氣,笑道“如今有了陳平安,我跟茅師弟就可以休歇休歇了。”
君倩瞪眼道“什么”
馬瞻立即改口道“是小師弟。”
當年在先生那邊,也沒見你這么喜歡跟我們這些師弟擺譜啊。
君倩說道“小師弟跟你們倆還是不一樣,他那不叫拍馬屁。”
馬瞻笑問道“那該算什么”
君倩認真想了想,也沒想出個更合適的說法。
裴錢與師父分別,離開青杏國酒花渡后,她獨自回到了槐黃縣城,走在一條再熟悉不過的小鎮巷弄里,記得小時候去學塾上課,時常有一只白鵝在這邊蹲點似的,雙方追逐打鬧,如江湖仇家見了面,分外眼紅,幾乎每天都要過過招。打得興起了,扯住白鵝的脖子,就往墻上丟去,小老弟走你一個當然她會注意力道,如此旗鼓相當的高手,畢竟難尋,必須珍惜。
只是后來鬧出過一樁賠錢了事的小小風波,她就帶著騎龍巷左右護法,繞道而行了。
那會兒師父不在家,小黑炭就覺得也沒什么可說的。
書上說了,由奢入儉難,以前裴女俠在南苑國京城一個人闖蕩江湖,她可是每天把委屈當飯吃的,頓頓管飽,可不能到了師父家里,每天光顧著過神仙日子了,就受不得半點小委屈嘛。
說是這么說,可到底是難以釋懷的委屈事,誰讓小黑炭記性好。
只是等到跟著小師兄走了一趟劍氣長城,見著了師父,小黑炭就真覺得沒什么了。
那座傳說中的劍氣長城,果真比云海還高哩,到了晚上,頭頂就是三輪明月,天高地闊
返回家鄉的時候,大白鵝說我們心里的每一個委屈,就是稻田里的一棵稗草。
大白鵝還說,只要一個人的心田足夠寬廣,就可以不用去管幾棵冒頭的稗草了。
裴錢覺得大白鵝說得挺有道理,至少有自己師父的一成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