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例如還有一顆在清風城落地生根、再開枝散葉的棋子,就是昔年書簡湖南部群山中一位占山為王的山澤野修,是個金丹地仙,當年與那個將顧璨帶在身邊一起游歷的青峽島賬房先生,雙方有過一場沖突,差點鬧到生死相向的地步。顧璨到了白帝城,很快就給此人送去一份報酬,是顧璨從師姑韓俏色那邊,幫那位地仙野修精心篩選出來兩部位列白帝城“中上”品相的道書,準確說來,是一部于地仙當下修行而言、可謂雪中送炭的珍貴道書,因為顧璨在那封密信上,跟對方做了一個打開天窗說亮話的“賭注”,另外一部錦上添花的秘籍,送到了手上,可以看,可以不看,看了之后,可以修行,也可以不修行,唯有修行此書記載的道法,才被顧璨視為自動履行賭約,等到那位金丹瓶頸地仙將來躋身了元嬰境,那么一條命,就是他顧璨的了。
好處早就給了,且都是無需立誓、也無白紙黑字的君之約定,那么如果你們這都不守約定,覺得我顧璨好說話,那就拭目以待。
后來朱斂下山一趟,化名“顏放”,在清風城內開了間脂粉鋪子,就曾與兩位顧璨的諜子接上頭。
幫助朱斂成功偷竊狐國一事,占了不少先手優勢。
陳平安看著欲言又止的顧璨,笑著搖頭道“沒什么,當家三年狗都嫌,管東管西不討喜。我是當慣了甩手掌柜的人,你跟朱斂的眉來眼去,我就睜只眼閉只眼好了。”
顧璨沒解釋什么,也不分辨什么,就只是悶了一口酒。
陳平安說道“等我這個甩手掌柜返回家鄉,才發現福地竟然已經同時提升兩個品秩,后來就想到了一場觀道機緣,看看能不能碰碰運氣,瞧見這方天地間孕育出第一位本土劍修的演道過程,用上了類似天眼通的手段。”
劉羨陽和顧璨幾乎笑問一句,“結果”“但是”
陳平安笑道“結果就有了個但是,但是被外人觀道一場,我竹籃打水一場空。要我去碰運氣這種事,確實一言難盡。”
劉羨陽哈哈大笑,“果然還是老樣子。”
顧璨在桌底下踹了劉羨陽小腿一腳,吃疼的劉羨陽瞪眼道“悠著點,可別踹中大爺的褲襠,馬上就是要擺酒入洞房的人了,可不能讓你們嫂子守活寡啊。”
顧璨說道“那就少說幾句風涼話。”
劉羨陽怒道“怎么就是風涼話了,咱們仨,哪個是含著金湯匙投胎的好出身,哥要是福祿街桃葉巷那邊出生的崽兒,說話不中聽,那才叫站著說話不腰疼,我跟你們認識的時候,一身絕學,討生活的十八般武藝,哪一樣不是大爺我開竅早,腦子靈光,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從旁人那邊一看就會的自家本事。”
陳平安只得拉架打圓場,習慣就好。
顧璨想了想,端起酒碗,“那就走一個。”
劉羨陽伸手按住酒碗,還不樂意了,“走什么走,你剛才猶豫了,心這么不誠,我傷透了心。”
顧璨開始破口大罵,都是小鎮家鄉某座無形“祖師堂”的絕學,罵街都不帶重樣的,祖宗十八代,誰都別想跑。
陳平安也不勸阻,笑著看熱鬧。劉羨陽想要還嘴,哪里是顧璨的對手,畢竟曾經小鎮街坊年輕人和孩子里邊,公認泥瓶巷那個寡婦家的小鼻涕蟲“天資”最好,吵架最兇,年紀最小,罵街卻常有新鮮花樣,以至于連杏花巷的馬婆婆都吃過虧,一大早門口那邊經常有一泡屎,她家房門和院墻外邊全是惡心人的泛黃鼻涕,老婦人也想將那個挨千刀的泥瓶巷小崽子抓個現行,但是次次故意關了燈守夜,竟然次次都熬不過那個鬼精鬼精的小王八蛋。到后來老婦人實在是折騰不過那個擅長謀而后動的小鼻涕蟲,某次去鐵鎖井汲水的時候,拗著性子與那個狐媚子寡婦難得說幾句好話,寡婦一回泥瓶巷,心情大好,就跟過年似的,她就說了這茬,家里的小鼻涕蟲只是默默聽著,在那之后杏花巷才不至于那么腌臜不堪,老婦人對此無可奈何,都不敢公開碎嘴了,只敢在私底下罵一句寡婦家里出孽障,真是上輩子造孽啊,等著吧,遲早人不收天收
一場罵架,勝負懸殊,結果到最后劉羨陽還是滿臉郁悶喝了一碗酒,不喝酒討頓罵,早干嘛去了。
劉羨陽突然說道“陳平安,你怎么回事,就這么不念著自家兄弟咱倆都是劍修吧,碰運氣這種事,你不擅長我擅長吧”
顧璨差點就要開罵,只是忍住了。龍泉劍宗是造了多大的孽,才攤上這么個不靠譜的新任宗主。
陳平安說道“早就想過這件事,但是你自己覺得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