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微笑道“是州而不是洲,足可看出兩座天下的山、水兩運的懸殊。”
林江仙歷次出門,從來都是孑然一身,這次卻是破例了,身邊帶著一個年輕女子,正是前不久找上門來的蘇店,她來自寶瓶洲舊驪珠洞天的槐黃縣小鎮,按照真實輩分,可算他的師妹,不過如今蘇店在鴉山改名為蘇惦,拜師于一位林江仙的再傳弟子,輩分一下子就拉開了。
一開始林江仙還擔心蘇店會不樂意,都打好了腹稿,說這只是掩人耳目的權宜之計,白玉京不比浩然文廟,很容易被那些精通算卦的道官順藤摸瓜不曾想當時蘇店不等林江仙把話說完,她就簡單回答一句,只要自己在這邊能夠學到“真拳”,她當個每天需要給人端茶送水的雜役弟子都沒關系。
蘇店習慣性敬稱對方為林師,“林師,距離下一屆武評,還有很長時間”
不單單是入鄉隨俗,如今她又屬于寄人籬下,主要是以林江仙的武學造詣,好像喊一聲林宗師,都是一種不敬。
按照青冥天下的山上習俗,由仙杖派編訂的百年一評天下十人,兵解山給出的甲子一評武夫十人,看熱鬧的其實都不滿意,埋怨前者太短,時隔百年而已,榜上都是些毫無懸念的老面孔,至多就是位次出現小的調整,同時嫌棄后者年限太長,除了林師是毫無懸念的第一人,身后九人,每次換榜幾乎全是新人,畢竟純粹武夫,往往百歲就是高齡了。
林江仙笑道“新榜才出沒幾年,按規矩說是該如此,不過先前托白藕的福,甲子之內,一座江湖才有沒有那么死氣沉沉,她喜歡跟人問拳,出手又重,幾個手下敗將,非死即傷,他們等于才上榜沒幾天就跌出去了。當年上榜的,尚未被白藕找上門的老前輩,難免內心惴惴,生怕自己學藝不精,輸拳又丟臉,一世英名毀于一旦,當時不在榜上,卻覺得自己有希望躋身下一屆武評十人的年輕人,也開始憂心忡忡,難不成真要為了一點虛名就把命搭上相信上屆榜單頒布之前,身為兵解山祖師爺的龍新浦,他一定事先去過青神王朝,與白藕打過招呼,通過氣了,我猜雅相也會叮囑白藕幾句,讓她別再這么鋒芒畢露。”
兩人走入支流馬頰河,舊稱潴龍,江河匯流處的山坡上,立有一座香火平平的祠廟。
一路行來,河邊偶有游客,但是都未能認出這位青衫中年人的身份,這跟林江仙不喜歡拋頭露面有關系,鴉山位于赤金王朝,但是王朝舉辦任何典禮,至多就是林江仙的某位嫡傳弟子出面,林江仙每次外出游歷,幾乎都是在市井江湖行走,既不入山訪仙結交道官,也從無鬧出過山上風波。
就像上次破例出席那場大潮宗婚宴,林江仙也只是挑選個角落默默落座,用了個化名。
“純粹武夫登高,總是心氣先到,拳后到。不比動輒活上幾百數千年的修道之人,武夫練拳就這么幾十年的光陰,若是連想都不敢想,走不到心中高處那個位置的。”
林江仙說道“你在這邊,拿白藕當作參照物,沒有什么問題。雙方有差距,現如今差距還不小,但是努努力,加把勁,總能看到個背影。”
“總好過在家鄉那邊,總拿自己跟雙裴作對比。”
“作為你的假想敵,將來注定繞不過去的兩位問拳對象。她們一個位置過高,裴杯是當之無愧的浩然武道第一人,別說與她問拳,你估計想見她一面都不容易。一個距離太近,就在家鄉落魄山,況且裴錢比你還年輕,明顯她習武資質更好,你輸拳一次兩次沒什么,總輸,終究不是個事,尤其怕裴錢故意出拳收力,對方是出于好心,只因為你自己心性不夠堅韌,那么就會有大麻煩。所以你來這邊,換個新環境,是對的。”
蘇店說道“白藕終究是天下第三,林師,我將她作為追趕對象,會不會太過不自量力了”
畢竟有無心氣是一回事,事實如何,又是另外一回事。
林江仙微笑道“怕什么,有我這個師兄在,一切就皆有可能了。我來幫忙教拳喂拳,你就再不是癡人夢囈。”
“不過飯要一口一口吃,我幫你羅列出了一份名單,上邊差不多有五六位武學宗師,你在三十年內,與他們先后問拳。”
“事先說好,你只要輸掉一場,這輩子就都沒資格與白藕問拳了。”
蘇店深呼吸一口氣,“我絕對不會讓林師失望的”
林江仙搖頭道“我只是盡師兄的責任而已,對你又不曾寄予什么厚望,還清一筆舊債而已,沒什么可失望的。你只需要做到讓自己不失望就可以了。”
蘇店雖然在鴉山輩分很低,但是真正的“師父”,還是他林江仙。
未來二三十年內,林江仙會親自指點蘇店學武練拳,可能比那幾個名義上的親傳弟子還要親傳。
青冥天下的白藕,大致可以視為浩然天下的女子武神裴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