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江只當是一句劍仙蹈虛的大言空話,年輕人點頭飛快且起勁,實則卻是心不在焉的。袁黃卻是一字不差,默默記在心里了。
周姝真苦笑道“陳劍仙,我確實早就知曉蔣泉身份,他當年之所以能夠找到敬仰樓,再來討要武學秘笈,都是我故意為之,將其視為一顆暗棋。”
陳平安說道“沒什么,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當然了,我不是什么書院君子,但道理是這么個道理,再加上你今天的意氣用事,說好了,事不過三,你跟敬仰樓就只剩下一次機會了。”
周姝真自嘲道“陳先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陳平安笑道“小心駛得萬年船,論初衷,你跟高君是一般無二的。設身處地,我至多就是比你更耐心幾分,想法差不多。”
一座蓮藕福地,準確說來是昔年藕花福地,在老觀主刻意為之的前提下,堪稱英豪輩出、仙苗遍地。
只說賀蘄州這樣的女子武夫,周姝真這般練氣士,放在浩然天下,同樣的年月,她們各自境界,何止拔高一兩層
陳平安說道“結果是壞,萬般皆是錯,結果是好,萬般都是對。周道友,你我共勉。”
周姝真打了個道門稽首,這位已經心悅誠服的觀海境女修,“銘記在心。”
沛湘笑道“我們山主來大木觀議事之前,先前在那岸邊,將身穿龍袍的南苑國胡焦給狠狠教訓了一頓。”
關于那條龍門境湖蛟與太上皇魏良的那點膩歪關系,沛湘當然一清二楚。
周姝真眼睛一亮,心中積郁多年的一口悶氣,一掃而空。她側身施了個萬福,卻是沒說什么。那小浪蹄子,就是欠收拾活該她在此丟人現眼一回
陳平安說道“魏良當初能夠破境順遂,在于道心契合天心,善待了那條皇陵山蛇,看似無意實則有心,為其傳道授業,幫其煉形成功,此方天地的大道便將此事此心,視為了一場傳道與澄澈道心,而他未能第一個結丹,被高君搶先躋身地仙,同樣在于他道心不定,稍有坎坷,便心性偏移,對山蛇起了殺心,魏良才會被大道視為半途而廢,沒有資格獲得那么一樁仙家道緣。這些內幕,周道友可以說,也可以不說,自勉即可。”
周姝真臉色尷尬,不過她還是硬著頭皮點頭道“我會當面與魏良訴說此間道理。”
陳平安板著臉點點頭。
吵去。
走一趟南苑國,跟魏良見了面,哪怕不吵架,旁邊杵著個胡焦,不信你們仨還能融融恰恰。
沛湘笑意盈盈,看了眼陳山主。不記仇,真是不記仇。
陳平安說道“地仙之下的練氣士開辟氣府,就像到處挖井,水井數量多,靈氣儲藏就多,但是水位高低和升降,依舊受限于天時和地利,為何我家鄉那邊都說結成金丹客,方是我輩人只因為練氣士結了金丹,就像家底寬裕的門戶,打造出一座巨大地窖,可以儲藏冰塊,盛夏酷暑時節,只要想吃,就隨時可以吃上一碗清冽解渴的冰鎮梅子酒。又像搭建起一座長生橋,勾連人身內外,這便是仙訣所謂的道人自身小洞天,身外天地大福地。這些個道理,其實都是當年陸臺跟我說的,我只是轉述。”
以陸臺的古怪性格和反常行徑,當年肯定讓周姝真都有心理陰影了,能扳回幾分印象是幾分吧。
陳平安笑道“放心,狐國以后肯定不會染指敬仰樓,當然你們若是愿意締結盟約,成為山上盟友,我肯定樂見其成。”
兩地都是女子居多,女子就別為難女子了。
周姝真施了個萬福,姍姍返回大木觀內。她一想到要主動去見魏良和那個小浪蹄子就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