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飲酒者放下空碗,贊嘆不已,「現在我只好奇一件事,是誰最早慫恿蕭姑娘進入藕花福地的,我不相信你一開始就察覺到這個機會了,肯定是有高人指點,你只是通過奉祀郎的手段確定他所言不虛,才下定決心當這個死士。」
蕭形神色茫然。
顯然不是偽裝。
青衣飲酒者輕輕一拍手掌,「斐然周清高還是倆鬊鳥一起見的蕭形」
當他說出這兩個名字后,蕭形霎時間嗡嗡作響,心神和魂魄如同被瞬間反復拉扯千萬下,整個人就像只篩子,在從一大堆人心記憶最深處的河沙中試圖淘出一兩粒金子,只不過這個過程,蕭形可就遭罪了,白衣心魔笑瞇瞇提醒一句,再這么篩選下去,她可就要成為白癡了。青衣飲酒者嗤笑一句,齊老劍仙有句話說得好,年輕人下輩子注意點。
無論公仇私怨,不管是要與誰較勁報仇,這都沒什么,只管手段盡出,各憑本事分勝負就是了。
只是誰給你膽,敢罵寧姚
果不其然,從蕭形某處不起眼竅穴氣府被剝離、再封禁起來的記憶最深處,篩出了兩粒「金子」,幕后作祟者,正是當得起陰魂不散一說的斐然和周清高。
斐然以飛劍和秘法斬斷道痕,看著那個雙眼朦朧趨于真實和夢寐之間的女子,好讓她誤以為是自己想到了進入藕花福地、借助陳平安與寧姚來一場曲線復仇的點子,斐然自顧自說道「幽人道友,不得不抹掉這些痕跡,
多有得罪,你是肯定記不住見我們了,也無需記住這場相逢,但是以后就未必了,只希望道友沒有機會記起今日事的那天。」
周清高在旁嘴唇微動,并不出聲,只看口型就是在以大驪官話說一句,陳隱官,可我還是希望蕭姑娘哪天可以記起此事,期待下次我們在蠻荒見面,作一場復盤。
白衣心魔笑道「這倆家伙,真是比癡心女子更掛念你了。我估計只要你肯叛出浩然,斐兄都愿意讓出天下共主的位置,周老弟更樂意給你充當馬前卒。」
青衣飲酒者置若罔聞,伸出手指輕輕轉動白碗,「看過了蕭姑娘這些可歌可泣的故事,碗中酒也喝完了,接下來就輪到我待客了,回贈你一碗酒水,給你編寫個精彩紛呈的山水故事。」
蕭形尖聲叫道「不要」
下一刻,青樓內,姜尚真就看到了差點讓他渾身起雞皮疙瘩的一幕,雙眸失去光彩、怔怔失神只是片刻的蠻荒女修,便「清醒」過來,睡覺睡了個飽,大夢初醒一般,她輕輕晃了晃腦袋,望向那個一雙眼眸粹然金色的白衣陳平安,她開口第一句話,竟是「山主,就由我來搜尋那頭妖族畜生的蹤跡」
姜尚真目瞪口呆。
怎么做到的
以元嬰境操控元嬰境
修道之士,本就心性堅韌異于俗子,更何談一位修道有成的地仙要說山巔大修士,篡改一位境界相差頗多的練氣士記憶,已非易事,沒有相差個兩三境界,休想得逞,何況大修士還得有好些秘傳手段才有機會成事,才敢下這個狠手,只說如何「剮去」修士的記憶,扯斷那些繁蕪脈絡、枝葉,才是第一道關隘,隨后如何填充記憶,填補空白,與舊有心境,天衣無縫,水到渠成,必須讓所有思路脈絡都合乎情理,又是一道更高的關隘,否則稍有不慎,被修士生發于天性的一顆道心,稍微察覺到不對勁的苗頭,人身小天地內就會出現一種天地崩塌的慘烈后果,練氣士要么淪為心神化作灰燼飄散的癡呆漢,要么很容易就會走火入魔,這就是一種本能的反抗,玉石俱焚在所不惜,而眼前這位手段不差的蠻荒女修,一個敢進入藕花福地作祟布局的元嬰境,道心堅牢的程度,可想而知。
姜尚真自認做不到這種壯舉,飛升境的荀老兒恐怕也還是做不到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