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心魔笑道「這是什么問題,我能說什么又由得我說什么」
修士與心魔,互為仇寇,冤家相對。
道人清除心魔如校書,校書如掃心地落葉,旋掃旋生,落葉飄拂又起塵,旋拂旋有。
「那就打個商量,不如各退一步,你我相安無事」
白衣心魔聞言重重嘆息一聲
,雙手插袖,抬頭看天,「你我心知肚明,陳平安又不是吳霜降,如何能夠剝離出心魔。」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沒有辦法的辦法,總是想出來的。」
「我想不出來。代價是什么」
「你想不出來沒關系,只要你對某個辦法誠心認可就行。至于代價嘛,就是你可以獲得一定程度的自由身,類似修士陰神。」
「聽上去毫無誠意。」
「其實極有誠意了。」
白衣心魔微笑道「說一千道一萬,我們何必自欺欺人。我其實信得過你們的那個辦法,可能換成我之外的心魔,都會覺得不錯,估計也就順水推舟點頭答應了,可惜。」
青衫飲酒者感嘆道「我們曾經的我,真犟啊。也對,沒有你,就不會有我們,我們不會走到今天的高度。」
陳平安真正的心魔,就是曾經的陳平安。
準確說來,就是那個喜歡自我否定的孩子。
就在此時,山頂又出現一粒陳平安心神,某種意義上,他才是真身,撤掉了障眼法,身穿一襲鮮紅法袍,雙手持劍,以劍駐地。
陳平安席地而坐,長劍橫膝,面容和身形俱模糊的他轉頭望向他們,一個是曾經的自己,一個是純粹的自己,他笑著與他們招招手。
擁有一雙粹然金色眼眸的青衫客,率先走到陳平安身邊,蹲在地上,伸手抓起一捧泥土,攥在手心輕輕搓動。
而那個好似纖塵不染的白衣無瑕者,猶豫了一下,還是從桌邊站起身,走向那邊,走著走著,變成了少年,再變成了孩子。
無需任何言語,象征復雜人性的真實陳平安,與寓意神性的陳平安,雙方就都讓出了些位置,讓那個膽怯的、用懷疑、畏懼、憧憬眼神看著世界的孩子,讓孩子好坐在中間,他們就像在無聲保護著那個還沒長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