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揚波心中更是緊張萬分,不知為何,眼前“少年”,除了換了容貌,好像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
陳平安沉默片刻,淡然說道“我在京城逛蕩了幾處地方,如果早知如此,我上次絕對不會答應下山參加觀禮。”
張彩芹臉色尷尬,試探性問道“那就推掉那場觀禮”
陳平安揉了揉眉心,無奈道“你覺得這樣做合適嗎”
約莫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緣故,反倒是張雨腳壯著膽子問道“陳山主,可以說說看為何如此不看好柳豫的原因嗎”
陳平安說道“整座東宮潛邸,上梁不正下梁歪,除了一位叫任湘綺的詹事府清紀郎,他還算略通經濟庶務,其余我見著的七個東宮官員,衙署各異,官階不同,全是沽名釣譽之輩,從詹事府的少詹事,通事舍人,再到左春坊的左庶子,右春坊的司直郎,司經局的太子洗馬,正字,我都親眼見過了。”
張雨腳震驚異常,心中大奇,原來陳隱官真是一場“閑逛”。
其中品秩極高的東宮六傅,更多是虛銜,是朝廷賞賜給某些老臣的榮貴頭銜而已,其實與日常的東宮教輔完全無涉了,所以真正管事的,還是那座清貴的詹事府領銜,再加上左、右春坊兩署和司經局,總計四座東宮衙門,為了方便相互間的文書傳遞,便一同寄署于詹事府辦公,詹事府不在宮內,建造在位于皇城和外城之間的玉龍河邊上,因為青杏國京城占地不大,衙門也不算與皇帝陛下如何“疏遠”。其中司經局設主官太子洗馬二人,官秩不高,只是從五品下,主要是負責東宮書籍的刊緝、編校和收藏,但是官帽子不大,卻是人人垂涎的美職,市井老話都說宰相門房三品官,更何況是東宮的太子屬官,潛邸舊人而且這些清貴官員都可以將此作為翰林官遷轉階梯。
陳平安補了一句,“而且這里邊的大多數官員,他們都覺得太子柳豫是個很好騙的傻子。”
言下之意,柳豫被這群自家的東宮官員當成了傻子,你們幫著青杏國和落魄山牽線做媒的天曹郡張氏,更是傻子,而我陳平安作為落魄山的山主,無形中就成了那個最大的傻子。
陳平安說道“我并不介意給誰錦上添花,而是介意因為自己的出現,導致某些事錯上加錯,甚至失去了糾錯的可能性。”
張雨腳似懂非懂。
張筇好奇問道“陳先生,那我們現在該做什么”
陳平安笑道“做事半途而廢,不是我的習慣。既然都是借住的客人,那就跟天曹郡張氏合力,幫著灑掃庭院。”
張筇如釋重負,抱拳致謝,“榮幸之至。”
近期青杏國廟堂的確比較熱鬧,先是左庶子作為詹事府左春坊之主官,呈上一份奏疏,建議朝廷禁用“流外人”補缺某些清貴官職。吏部對此不是沒有異議,甚至就連同為詹事府高官的右庶子都公開唱反調,堅持官員品行優劣與出身高低全無關系。再就是工部侍郎請求將政務繁重的工部,提升為六部“前行”衙署,為此不惜跟兵部官員在朝堂上大吵特吵起來。而太子殿下的及冠禮,就成了青杏國禮部官員接下來的重中之重,對于那幾場各部二三品大佬紛紛下場、你來我往面紅耳赤的爭執,你們吵你們的,我們禮部只要辦好了這場慶典,就是大功一樁。
青杏國柳氏皇帝確實是年紀大了,不得不考慮起太子如何順利繼承大統的事情了,先前為了讓這場觀禮顯得更有分量,多少達官顯貴紛紛離京,舍了臉皮不要,或明示或暗示,不惜花錢都要請人來參加典禮。此次青杏國破例請別國修士觀禮的鬧劇,很快就停歇下來了,只因為據說會有一位身份依舊云遮霧繞的大人物蒞臨青杏國。
越傳越夸張,一開始是某位德高望重的元嬰老神仙,后來是神誥宗祖師堂的某位真君,接下來是云林姜氏某位家族祠堂老人,最后就更夸張沒邊了,傳得有鼻子有眼睛的,據說柳氏請動的,正是那位寶瓶洲大瀆兩位公侯之一的淋漓伯曹涌
你們青杏國,怎么不干脆說自己請動了落魄山的那個陳平安
在陳平安喊來天曹郡張氏一行人之前。
其中一位太子洗馬的金屋藏嬌之地。夜幕沉沉,雨打芭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