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說不用,弄不好,只會弄巧成拙。
言下之意,不如裝傻,只當根本沒有收到這封飛劍傳信。
皇帝小心翼翼說道“國師,馬氏畢竟是撐起國本的棟梁所在啊。”
沒了馬氏,牽扯太大,難免傷筋動骨。
皇后娘娘視線低斂,以青蔥手指輕輕撥弄一塊粉彩齋戒牌,她看似隨口說道“那位陳山主何等英豪,此次前來,若真是報仇雪恨,那也是他們山上的私事,陳山主總不至于一并帶走玉宣國境內的馬氏產業吧。”
關于遍地開花、生日興隆一般的馬氏產業,明里暗里,宮內是有一份秘檔賬本的,厚厚一大本、將近百余頁冊子呢。
她反正是眼饞很久了。
要死就死得干凈些,人都沒了,死絕了才好,馬氏產業自然就可以被收繳國庫。
省得被那馬氏坐大,在玉宣國根深蒂固,尾大不掉。皇后娘娘怕就怕馬氏子弟,哪天就成了駙馬爺,又或者哪個姓馬的女子,再過個十來年的光景,女子以后就進了宮,就得喊她一聲婆婆了。
薛逄問道“國師,陽翠殿那邊如何處置我們是晾著不管任由對方逛過再走”
老人眉宇間憂愁不已,站起身,“陛下,我過去瞧瞧,看看能否認出是哪條過江龍,只要對方身份確定,上五境都不用怵他。”
“得與陛下事先說好,萬一碰到個不按常理說話做事的主兒,我會量力而行,勸得動是最好,談不攏的,我打得過,就趕人,肯定打不過的,我就幫忙關了門,就算對方在里邊坐陛下的龍椅,甚至是在上邊拉屎撒尿,也隨他去了。反正關了門,誰也瞧不見他在里邊鬧騰什么。”
皇帝薛逄笑著點頭,“國師無需急迫行事,盡量莫要起了爭執,傷了和氣,陪著他多聊幾句也無妨,朕這就讓御膳房那邊備好瓜果點心,只要你們聊得還行,可以馬上端去陽翠殿。”
其實也就只是覺得棘手,對方如此犯禁,確實有損國體,讓朝廷丟了些顏面,如何驚懼或是恐慌,倒是算不上。
要說擱在三四十年之前,小國君主,突然聽說有個身份不明的練氣士,就在自家皇宮主殿內杵著,哪能有這份鎮定。
若是細究根源,約莫還是玉宣國薛氏作為大驪王朝的藩屬國,是不太怕這種“意外”的。
別說山澤野修的膽子都被大驪王朝敲得稀碎了,就是那些譜牒仙師,武學宗師,又如何
等到國師離開屋子,去往那座陽翠殿,皇帝瞇眼笑道“這些個修道神仙。”
皇后娘娘捧著炭籠,懶洋洋道“誰說不是呢。”
裴錢來到京師城隍廟大門口,沿街都是香燭鋪子,因為是大雨如注的時分,再加上今日是清明節,本來香火鼎盛的城隍廟,只有稀稀疏疏的幾把油紙傘在緩緩移動,裴錢扶了扶頭上竹編斗笠,手持行山杖,緩緩走過山門牌坊,入了第二道儀門,一路所見,匾額多是藍底金字,整體色彩偏暗,與山水神靈府邸宮闕是別樣風格,同樣被山上視為山水官場,實則城隍廟冥官與山水神靈還是有不同的職責分工。
主殿供奉城隍爺的神主坐像,左首為文判官,右首為武判官,城隍一眾官吏鬼差,依次排開,儀仗森嚴,負責鑒察陽間世人善惡,剪除境內作祟兇逆,領治各路亡魂。只是因為舊文判官洪鐘毓已經轉任別地,所以這尊金身神像暫時蓋上了一塊大紅布,等到新任文判官上任,就會更換一尊神主雕像。
歸功于自家師門里邊,有大白鵝這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幾乎問什么都能回答上來的小師兄,再加上裴錢曾經獨自游歷浩然數洲山河,故而裴錢如今對各種“古怪神異”的歷史淵源、風土掌故,可謂見多識廣,按照崔東山的解釋,各級城隍,職責還是以“接引”為主。
不愧是自稱去過酆都的。
世俗王朝戶部儲藏的魚鱗黃冊,詳細記錄一國田地、百姓戶籍。而城隍廟就負責詳細記載陽間一切有靈眾生的功過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