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物書生老老實實回答道“本名管窺,祖籍在舊朱熒王朝一個地方小郡,年少慕道,因為家境還算殷實,喜好游歷名山大川,運道不錯,遇見了師尊,被他收入門下,成為嫡傳弟子,就與山下斷了關系,當了那個小門派的祖師爺,后來門中弟子沖撞了一位大人物,雙方下手都不知輕重,最后我們就惹惱了一個根本招惹不起的人物,只說我的下場,就是被一位獨孤氏皇族劍修泄憤斬殺,魂魄僥幸逃脫,再不敢待在朱熒王朝,鬼物比野修更混不開,本想著去往書簡湖開山立派,占據一席之地,或是依附宮柳島,但是當時劉老成不在島上,那會兒正值截江真君劉志茂聲勢最盛,可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投靠劉老成收益更大,就往北游歷了一趟,早知道就在書簡湖多待幾年了,好像不管是投靠誰,結果都不錯,反正如今都是真境宗了。”
說得太多,怕陳劍仙不耐煩,說得太少,又怕被認為是沒誠意。
陳平安說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管窺說道“非是胡謅,絕無半點虛言,我在這馬府二十年間,除了教書,并無作惡。”
陳平安笑道“其實我們還是同行。”
管窺聽得一頭霧水。
“不過你可算不得什么好夫子。教來教去,也就只教出馬川馬璧兄弟二人,得了功名,只說科舉制藝文章,朝野公認少年神童的馬徹,是不用你教的。”
“陳山主所言甚是。”
“對了,是不是因為你師尊姓姜,門派帶個桂字,故而用了個姜桂的化名不曾想你還是個念舊之人。”
管窺嘆了口氣,心悅誠服,抱拳道“陳山主真是見多識廣,連我玉桂宮那么個小門派都一清二楚。”
皇宮內,國師黃烈雙手負后,不慌不忙,踱步來到金黃色琉璃瓦屋頂的陽翠殿大門外,一路走來,赤紅色的立柱門窗,青藍碧綠等色的精美檐枋,再加上玉白色的石階,讓老人百看不厭,偶爾會后悔自己是個修道小成的練氣士,若是當了皇帝,穿龍袍坐龍椅,想必別有滋味黃烈收起這點思緒,探頭望向里邊那位“鳩占鵲巢”的儒衫青年。
老人僅憑相貌,認不出對方是誰,與心中猜測的那撥人物,好像都對上不號。當然不排除對方使用了障眼法的可能性。
看似溫文爾雅的儒衫青年,此刻就坐在髹金漆云龍紋的天子寶座附近。
那人抬起頭,藻井正中雕龍,龍頭下探,口銜寶珠。
黃烈試探性問道“仙師是落魄山的不記名供奉,客卿”
顧璨收回視線,搖搖頭,微笑道“我可當不了落魄山的供奉客卿。”
黃烈又問道“敢問仙師,此行是路過賞景,還是”
顧璨笑道“老先生來此,是勸我速速離開,否則就要如何如何”
黃烈哈哈笑道“不必著急,仙師可以大大方方吃過宮中糕點瓜果,再走不遲。估計這會兒陛下已經讓御膳房準備了,只要仙師點頭,馬上就到。”
顧璨走到大殿一根瀝粉貼金的纏龍金柱旁,屈指敲擊幾下,嘖嘖道“別說金丹地仙了,以前連金子都沒見過。”
黃烈干脆就蹲在大殿門外,由著那個身份不明的過江龍亂逛,別說手指敲幾下柱子,對方想要搬走都成,好商量的。
顧璨轉頭望向門口,笑道“提起御膳,想起一事,看過了一些流散在外的宮中檔案,才知道原來皇帝老爺也常吃肚片、下水之類的,你們玉宣國的文人雅士,不都說被人請客下館子,涮個最地道的羊肉火鍋,只要在桌上瞧見了下水之類的,就跟被人打了耳光似的,脾氣差一點的,還會當場甩臉子走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