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苦玄站起身,“可以了。”
高懸在天的一座廣袤如巨湖的雷池,“水面”已經清減為薄薄一層,至多再支撐起數個循環的五行天雷。
周密點點頭,“請下法旨。”
馬苦玄不敢大意,以心聲言語幾句。
這個文海周密便遵命奉旨,施展起“周密真身”一手未曾有機會在人間戰場抖摟的神通。
不給陳平安喘口氣的機會,便有一道無跡可尋的神通附在了陳平安身上,在那瞬間,陳平安身軀就是一沉,地面上凹陷處一個巨大的坑洞,蛛網密布,
純粹武夫,唯有止境神到一層,才無需換氣,這也是為何同樣是止境,每相差一層依舊是云泥之別的根源所在。因果本身無關善惡,但是因果會帶來不同的利弊影響,那么一個人的福緣多寡和氣數深淺,功德圓缺和氣運濃淡,就會出現“打架”,交織一片,各自增減,相互
抵消,最終定在某個水準線上,類似成為相士望氣所見一個人的“當下面目”。
一直出拳閑散、行走從容的陳平安皺起眉頭,瞬間振臂搖肩,好似想要震散身上所附之外物。
只是這么個動作,就帶起陣陣罡風如震雷在大地之上滾動,讓一座大坑擴張何止數倍,方圓數十里,幾成平地。
至于那幾道天雷,倒是不痛不癢被陳平安隨手拍散。
陳平安抖了抖袖子,抬頭望向那個移步走到“崖畔”的馬苦玄。
耳畔傳來馬苦玄的笑聲,“受著。”
馬苦玄微笑道“聽說陳山主這輩子不是最喜歡講道理當好人嗎,那就讓你結結實實知道個道理,什么叫做好人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陳平安點頭笑道“這句話我愛聽。原來你沒吹牛,不愧是同道知己者。”
馬苦玄指了指陳平安肩頭,“每一個人上人,都是人馱鬼,背上馱著鬼呢。”“我不過是將其顯化而已。你先前功德足夠,當然察覺不到這份古怪。擱在市井,常有個說法,少了陽氣的人,什么脖子涼颼颼,后背發涼,總覺得身后有東西,
不知是人是鬼,對吧”“闖過江湖,手染血腥無數的人,當下根骨強健,煞氣重,倒也沒什么,等到年老氣衰,神氣不足,再來看看是什么光景。呵,走江湖的,為何口口聲聲一句禍不
及家人,偏要來一場金盆洗手,當官的,為何最怕株連抄家,這就是怕果不知因了。”“直接死在你手上的,間接因你而死的,游歷路途中的,在那書簡湖停步,在這劍氣長城常駐的,無論他們是該死的,枉死的,人鬼精怪,妖族神祇,反正如今都
在你背上馱著了。”
陳平安確實已經被壓得雙膝微曲,身形佝僂,呈現出一種不堪重負的姿態,絕不是作偽。
馬苦玄笑問道“你親眼見過背夫這個行當的翻山之苦嗎就是那種背篋苦力,與道路一同蛇行山間。我覺得你現在跟他們是差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