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聾兒以心聲與弟子說道“幽郁,到了落魄山,靠師父是靠不住了,你可能需要自食其力了。”
幽郁奇怪問道“師父為何有此說”
老聾兒苦著臉搖搖頭,沒有解釋,為師與落魄山風氣并不相契啊。
高逸坐回地面,開始呼吸吐納,調整氣息。
貂帽少女的一巴掌加一腳,讓他體內氣機翻江倒海,所幸沒有傷到大道根本。
在高逸那道家所謂玄關一竅的天宮內院,開有三花,高低依次懸在空中,可惜距離神氣精混而為一的地步,尚有一大段距離,但是最高一朵金花中,竟然開辟出一處宛如實物的庭院,大門朝向東方,極遠處,云海滔滔,水文起伏,矗立有一棵參天神木,樹上盤踞有赤螭與青虬,正是高逸兩把本命飛劍的大道顯化,東海神木,扶搖之枝。
而在金花庭院內,此刻好似中宵籠月的景象,當高逸分出一縷神識來到此地的庭院堂屋,本來倚立戶外的某人,便消失不見,只聞人行而不見人形,門外響起一連串木屐踩地的細微聲音。
高逸這一粒心神芥子說道“他就是陳”
天地間驀然響起一陣春雷震動,反復回蕩著“慎言”二字。
高逸心神震動不已,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對方的名字。
披發赤足的高逸走到門檻那邊,說道“隔著兩座天地,你至于這么謹慎嗎何況你親口說過,自己的身份,又不是見不得光,曾經有功于人間,故而文廟不會管束,酆都不來拘押,無非是失去了肉身,需要在我心神中開辟府邸,建設道場,維持一點真靈不滅。”
見對方依舊沒有見自己的意思,高逸繼續問道“你心心念念的那個柳姓書生,到底是誰能夠讓你至今割舍不下”
剎那之間,高逸失去了全部知覺,就像被囚禁在一處光陰洄沍牢籠中,漆黑一片,唯有心念思緒尚且存在。
高逸只得心中起一念,算是與她低頭認錯,頃刻間大放光明,這一粒心神恢復自由,他按照約定,不敢跨出門檻,進入門外那片被她化作禁地的天地,高逸盤腿而坐,自言自語道“是你說此地還有幾股殘留劍術道脈,依舊盤桓不去,是我機緣所在,在此,才有機會返回流霞洲,幫你奪取那樁苦等千年的天大機緣,結果呢,我還沒登上城頭,就受此奇恥大辱,當年你我結契,才讓你脫劫,都說主辱臣死,你就視而不見”
如今浩然人間,機緣四起,比起當年浩然與蠻荒兩座天下接壤開通,生發異象更多。
只說流霞洲,近期就出現了一座應運而顯的上古殘存洞天,不是玉璞境,休想參與爭奪,地仙之流,敢趟渾水,打牙祭都不夠。
據說那青宮太保荊蒿此次遠游別洲,就是為了暗中尋求強手臂助,才好穩壓天隅洞天一頭。
堂堂一洲山上領袖,不惜自降身價,勾連別洲山巔修士,顯然荊蒿對這座遺址是勢在必得。
一個清冷嗓音悠悠揚揚響起,“上古結契,大致分三種,我們不是主仆身份,你我只是平起平坐的主客之分,在我看來,你這副皮囊,就是一處蘧廬,我幫你從一個籍籍無名的皇族質子,在短短百年之前有此際遇,是你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機緣,若論住宿費用,我已經給夠錢了,高逸,你不該得寸進尺,奢求更多了。”
高逸雙拳撐在膝蓋上,眼神炙熱,突然開始破口大罵,一口一個娼婦賤婢,遲早睡了你
對方卻是老樣子,無動于衷,將他的污言穢語大聲咒罵視為村野蟬鳴而已。
高逸說道“你們這些得道之士,當真全無一絲七情六欲嗎如果說證道升仙,需要以此作為代價,長生不朽意義何在”
大概是這句話勾起了對方的說話,門外憑空浮現出一位白裙縹緲的背劍女子,容貌極為冷艷,她是高逸年少時游歷黃茅山時所遇一頭女鬼。
滿虛空中,丈六金身,呈天人相。
所現之形,無瑕無垢,皆真金色。
只知她姓鄭,具體境界不明,但是劍術極高,高逸幾次身陷險境甚至是死地,都是她暗中出手相助。
高逸在修道之初,誤認為她是一位地仙女鬼,等到他躋身了地仙,便猜測她有可能是一位傳說中的玉璞境鬼仙,如今等到高逸自己就是玉璞境,便又猜她至少是仙人境,高逸不知將來自己躋身了仙人,她會不會還是比自己境界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