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桃枝說道“蕭樸這一脈的魁首位置空懸已久,數百年來蕭樸忙前忙后,足跡行遍三洲,尤其是那場大戰之中,她主動去往桐葉洲,是為積攢外功,好補缺位置。櫻桃青衣一脈,在秦不疑卸任之后,始終未能出現一位德行兼備、道功皆高的服眾人物,約莫百年前,總堂替櫻桃青衣新立一條規矩,功勞最高者就任魁首,境界最高者出任掌律,此外道力最厚者擔任傳道人,負責找尋仙苗種子。”
陳平安點點頭,若說公道自在人心,該得的功勞總不能不計較。
又看了眼蕭樸。
這位青裙婦,既然是櫻桃青衣一脈魁首的三位候選之一,其余兩位候補的境界,高得有數
蕭樸看了眼他。
看穿了自己精心布置的山水禁制障眼法,認出了自己的真實容貌可別是學那覬覦公孫泠泠已久的某位少年神童,不好身姿苗條的妙齡女子,偏喜歡上了年紀的豐腴婦人難怪當年看不上有傾城美色的隋景澄是路數不對
陳平安面帶微笑。
先是那高祝的“酒色過度”,再有青裙婦的“路數不對”,你們眼睛都長在屁股上啊。
約莫是覺得氣氛太過凝重了,沒必要把關系鬧得如此僵,劉桃枝笑道“既然與陳國師沒有談攏買賣,鄠州元朝仙也已到此崇陽觀,之后師門事務就都交予蕭樸處置,總堂那邊也挑不出毛病。我樂得清閑,卸了擔子,去別洲碰碰運氣。說真的,陳國師,大驪宋氏幫忙落魄山挑選仙苗地材和練武奇才,未必強過我們。大驪朝廷終究是只能在寶瓶洲和桐葉洲找尋良材美玉,我們卻是可在浩然八洲,為一位總堂太上客卿默默用功二十年,屆時落魄山封山再開山,上宗譜牒修士人數比起下宗,估計只多不少”
陳平安擺手笑道“忙有忙的好處,懶有懶的清閑,劉前輩不必再勸。”
伸手不打笑臉人,禮多人不怪,陳平安思量片刻,說道“西山劍隱一脈,此后不管是在此為師門長輩暗中護道,還是去往大驪鄠州之外的某地度人返山,光大門楣,都沒有問題。不過丑話說在前頭,我會將此事與大驪朝廷報備錄檔。”
劉桃枝,蕭樸,君卿二人皆是高士,我看待你們是明月清風的正人君子,你們可別當我和大驪朝廷是傻子。
劉桃枝聞弦知雅意,立即點頭道“若是因為某位修道天才,我們與大驪刑部粘桿郎起了沖突,西山劍隱一脈成員,都會主動退讓一步,選取別地再擇弟子。”
大概這就是禮尚往來,投桃報李。
察覺到陳平安再次游曳在身上的視線,蕭樸只得跟上一句,“我還沒當上櫻桃青衣總舵魁首,不敢打包票說什么,但是我會與總堂寄信建言幾句,遇見了大驪外出的刑部供奉和粘桿郎,主動退讓就是了。只是此事成與不成,還需要總堂那邊議事定奪,我說了不算。”
陳平安點頭笑道“一樁生意的起手,不在錢貨,而是誠信。”
只是蕭樸難免心中惴惴,不止一兩次了,此人不看她臉龐,偏要看身段。
男子看女子,不看面容看胸脯,不重眉眼重腰臀,果真與那姜賊一般口味
陳平安真正感興趣的,當然不是蕭樸所誤會的這些有的沒的。
而是這位青裙婦身上那件施展了多重術法禁制的法袍,好像是一件半仙兵起步、甚至有可能達到仙兵品秩的山上至寶。
而且陳平安越看越覺得眼熟,原來先前在合歡山地界,貌若稚童的真人程虔,他身上有件法衣,氣象壯麗,是那金闕派代代相傳的鎮山之寶,傳自天君曹溶某位棄徒,本身就是一本“無字道書”。可以幫助程虔打通幽明關隘,一定程度上無視陰陽相隔的禁制,穿過鬼門關,能夠以陽間活人姿態,行走在黃泉路上,不過在陰間能走多遠,估計還得看修士的功德多寡、道力強弱。
但是青裙婦身上這件,與程虔那件道門法衣又有些差異,不光是品秩更高那么簡單,而在于有日月和金木水火土五星的七曜天象,有左旋、右旋之別。程虔身上道衣是左旋,青裙婦所穿法袍是右旋,這就對了。
真人程虔是個大活人,蕭樸卻是鬼物之屬,需要恰好相反,才可顛倒陰陽,最終殊途同歸,各自憑此行走冥府陰間道路。
劉桃枝以心聲笑道“蕭樸,你我心聲,比如現在,陳國師都是聽得見的。至于心聲之外的念頭,能否一并被陳國師看破,我就不清楚了,不好確定。”
蕭樸道心一震,臉色難看。她心中驚駭多于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