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璨不愿一個外人知道更多內幕,就讓她返回渡船中樞繼續掌舵,顧靈驗巴不得如此,省得被嚇得一驚一乍,妨礙道心。
陳平安笑道“我第二次重返歸真一層,沒有得到意料之中的那份武運饋贈。”
劉羨陽疑惑道“丟了一份本該唾手可得之物,心中失落萬分,必須在自家兄弟這邊強顏歡笑沒必要,哭一個看看,讓兄弟們樂呵樂呵。”
顧璨問道“不該如此才對,在這止境氣盛一層,你是最有底氣爭最強的,唯獨這一境,曹慈沒有任何優勢。”
曹慈習武資質當然要比陳平安更好,但是止境氣盛,講究“很多”,曹慈因為資質太好,反而容易輕描淡寫就錯過。
事實證明,的確如此。
陳平安笑得合不攏嘴,緩緩道“所以我當時閉關再出關的時候,也很奇怪,誤以為是天時使然,奇人怪事頻頻出現,有人得了什么了不起的機緣,例如被高人帶著走了一趟光陰長河之類的,看遍了千百年光陰與萬山景象,才能夠在這一層打熬底子變得比我更好,所以就沒有多想。我是昨夜從崔東山那邊知道謎底,原來是裴錢。”
劉羨陽一巴掌拍向陳平安腦袋,“臭顯擺呢。”
陳平安轉頭躲過,哈哈大笑。
只因為裴錢才躋身止境沒多久,又因為她是自己的開山大弟子,陳平安就再次燈下黑了。
以結果反推原因,其實不難理解,裴錢的氣盛一層,底蘊到底有多雄厚,氣象如何壯觀。
在陳平安當隱官那么些年,裴錢先是跟李槐一起去往北俱蘆洲,之后獨自游歷皚皚洲,中土神洲,金甲洲
浩然九洲,裴錢甚至要比陳平安去過更多,幾乎被她走了個遍,而且裴錢的記性之好,猶要遠超記憶力不差的陳平安。
陳平安自己早就注意到了,后來陸沉在合歡山地界也專門提醒過此事。
這也是陳平安一直猶豫要不要帶裴錢,一起游歷浩然的重要原因。
單獨出門,境界足夠高,她可以走得比較隨意,跟在陳平安身邊,她就會很用心,很認真。
別忘了,她還可以窺見人心。裴錢只要想看,除非山巔修士,他人心相天地的景象,就會被一覽無余。
所以武夫氣盛一層關隘所在的玄之又玄,簡直就是專門為裴錢量身打造,她眼界寬泛,而且記憶深刻。
當師父的,陳平安當然希望她多看看大好山河和人心萬物,為氣盛一層夯實基礎,爭取將來破境,比自己更高一籌,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卻又擔心裴錢聚精會神,用心專一,看多了看久了,耗神太多,她會心力不濟,武學登頂路上,會留下不為人知的遺患,所以陳平安就又轉念,想著什么氣盛一層最強二字,其實沒有那么值錢,算個什么東西這就是一種典型的老父親心態
難怪老廚子、鄭大風和魏檗他們幾個,私底下閑聊,都說自家山主在裴錢暖樹小米粒這邊,都對她們寵得不行,怎么心疼寵溺怎么來,完全是視若愛女一般,可憐某位青衣小童,就像個欠打欠罵的逆子。
陳平安說道“蒲柳他們幾個,跟在你身邊,以后在宗門是什么位置什么身份,你酌情任用。”
顧璨點頭道“我心里有數。”
陳平安笑道“黃烈在玉宣國當了多年國師,難免熏染某些官場習氣,你得氣量大一些,耐心好一點,除了丟給他一兩本珍稀道書,幫他指明道路,還需幫他剝啄世俗氣息,復歸璞玉一塊。不要因為我們三個如今境界都不低,各有各的眼界和世面,所言人事,都在山巔,就覺得地仙二字不值錢,玉璞境沒什么,仙人不過如此,飛升還湊合。說句憶苦思甜的,當下船上看似最不濟事的沈刻,他如果當年去了剛剛破碎墜地的驪珠洞天,我們仨站一排,估計都扛不住沈老宗師半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