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戰兢兢到了龍泉郡地界,老老實實在落魄山門口那邊與一位看門道士報備。
不知道從哪個旮旯驀然蹦出個白發童子,自稱是身份清貴的編譜官,在旁記錄某年某月某日某人造訪落魄山。
虞闞趕忙自報水府名號,那白發童子一一記錄在冊,卻是簡明扼要,沒有過多盤問,老氣橫秋說了句,陳靈均已經跟我還有仙尉道長都打過招呼了,準你上山。虞闞硬著頭皮,再與這位編譜官和那頭別木簪、道袍裝束的看門人告罪一聲,一抖袖,從里邊摔出一塊精雕細琢的袖珍“點將臺”模型,飄然墜地之際,從那翡翠點將臺掠出兩道纖細虹光,頃刻間現出兩尊魁梧雄壯的披甲武將,與尋常男子身量無異,他們來到府主虞闞身后站定,或按刀柄,或捧長劍,各自屏氣凝神。
這一手水神沙場點兵的好戲,看得白發童子一愣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好,又多出倆高手
白發童子就要重新掏出紙筆冊子,虞闞連忙解釋道“這位仙長,他們不與小神一起登山,只在山腳候著,不敢勞煩仙長耗費筆墨。”
蝦兵蟹將龜丞相,女鬼水仙俏宮娥,幾乎是寶瓶洲水府官吏標配。
青簡府主虞闞左手邊那位統兵大將,黃甲,領八百陽澄蟹黃袍兵。右手邊那位洪胄,統率兩千冒稱盱眙兵的“精銳”士卒。
所謂精銳,就是勸酒賊精,喝酒也銳氣,勢不可擋,總之酒桌上都是一把好手。
黃甲與洪胄,一個仰慕陳劍仙觀禮正陽山的豪杰壯舉,倍感解氣,一個敬佩陳山主的墻里開花墻外香,當上了劍氣長城的隱官。
他們都是做夢都想見一見那陳平安的,所以一聽說虞府主要做客落魄山,兩位沙場、酒桌都不慫的御江武將,一起找到虞闞,二話不說,拜金山倒玉柱,跪在地上,求著府主開恩,帶他們一起走趟落魄山,虞闞哪敢隨口答應此事,兩位愛將便開始歷數自己為御江立過哪些功、流過多少血,說到情深處,洪胄更是滿臉悲壯神色,脫了一身鎧甲,撕了衣物,露出一身顫顫肥肉,好不容易找到那幾道傷疤
當時伏地不起的黃甲抬頭瞥了眼同僚,趕忙低頭,忍著不笑出聲。
約莫洪胄也覺得不太像話,悻悻然,扯了扯身上幾片破布,略微遮掩一番。
虞闞到底是講義氣的,一咬牙,就用了個取巧法子,用上了那座鎮府之寶的點將臺,帶著他們“偷渡”來此。
反正只是將這兩位心腹愛將放在山腳,看看山門牌坊,看看那落魄山的巍峨通天,如此這般,過過眼癮即可。
何況他們自己也心里有數,陪著虞府君一同上山喝酒那是萬萬不敢奢望的。
青衣小童一路飛奔下山,歡天喜地,今兒算是臉上有光了,再去御江水府討幾碗酒喝,再不心虛。
縱身一躍,跳過山門牌坊,一下子就撞見了那位御江水神兄弟、還有經常跟自己一起坐桌子底下喝酒的那倆傻帽,陳靈均噼里啪啦就是一大通,跟點著了爆竹似的,“老虞,怎么這么早就來了,還有小半個時辰呢。”
“黃大,還是老樣子,可以可以,威武雄壯啊,拳頭站人,胳膊跑馬,這身腱子肉,羨慕哇,洪二,滿臉紅光的,那幾位小嫂子舍得放過你,終于把腎給養好啦你們不仗義,不把燒黃紙斬雞頭拜把子的兄弟當親兄弟哇,水府離我家落魄山,統共才幾步路我這些年,修道勤勉,確實是忙了些,可我沒工夫去看你們,是你們哥倆不來看我的理由嗯啊”
畢竟是在落魄山的山腳,虞闞還得收著一點,輕聲道“靈均,黃甲和洪胄今兒不上山,就在這山門口這邊等著,決不讓你為難就是了。”
那兩位水府將軍確是豪爽人,也不矯情,各自伸出一只缽大手掌,與那青衣小童好像打暗號,手腕擰轉,拍來打去一番,再二話不說,一人抓起青衣小童的一側肩膀,就往桌子那邊拽,既然離著府主上山喝酒,還有一會兒功夫,那就多敘敘舊。
陳靈均高高抬臂一招手,立馬就有仙尉道長神色殷勤,端來茶水。這就叫默契,排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