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蒿趕忙轉身行禮,笑道“見過陳山主,寧劍仙,曹宗主。”
本來想與那晚輩曹袞直呼其名的,話到嘴邊,荊蒿還是改口了。
畢竟那小子站在陳平安和寧姚身邊,準確說來,是他們中間。
那么荊蒿就立即心中有數了。
如此安排,故意為之,年輕隱官分明是幫著避暑行宮隱官一脈的自家人,給他荊蒿“勸酒”來了。
曹袞所在方寸宗的祖山之巔,有孤石崖刻“補天”二字,是那位人間最得意為數不多的真跡之一。開山祖師,道號長生,在此開辟書齋,同樣名為“長生”,之后歷代宗主都在此讀書修道,最神奇的地方,在于“長生”這個道號,一并代代相傳,好像那山下王朝
爵位的世襲罔替,這在浩然天下歷史上,是獨一份的殊榮。
源于方寸宗的初代祖師,曾經跟隨禮圣一起趕赴天外,與那批飛升境修士一起在浩瀚無垠的太虛境地中,追剿神靈余孽。
而這位百年道齡便舉霞飛升的“長生”道人,就隕落在天外,臨終之前有個遺愿,說希望宗門弟子,能夠繼承自己的道號。
有朝一日,等到方寸宗有誰能夠合道十四境,做到真正的大道長生了,再將這個珍貴道號,還給浩然天下。
禮圣親口答應此事。
既然是禮圣欽定的事情,就使得幾千年以來,一座天下茫茫多的練氣士,再垂涎“長生”二字道號,也只能干瞪眼,不敢有任何企圖之心和僭越之舉。而方寸宗的上任宗主,就是一位飛升境,煉物一道的造詣,堪稱登峰造極,在流霞洲山上山下的口碑,人品,德行,確實都要比作為一洲仙師領袖的荊蒿略
好幾分。
荊蒿畢竟是一洲仙師執牛耳者,小道消息還是很靈通的,知道方寸宗要在扶搖洲創建下宗,好像名字叫咫尺宗。
確實如外界傳聞一般,會由曹袞出任代宗主。
等到躋身了玉璞境,就會摘掉那個“代”字。
曹袞行了個道門稽首禮,微笑道“晚輩曹袞,見過荊老仙師。”荊蒿笑聲爽朗道“曹宗主不必多禮,以后扶搖洲這邊,你們下宗如果有事,就跟高耕打聲招呼,我這徒弟,很快就會擔任金璞王朝的國師。可能高耕幫不上什么
大忙,但是能幫的肯定幫。”
寧姚望向竹簾內的水榭中。
某位曾經當面詢問陳平安緊張不緊張的年輕劍仙,霎時間如芒在背。那位被鄭旦稱呼為浣紗婢的貌丑侍女,她雙手托起一只酒盞,微笑著邀請道“上古亡國遺民,孤魂野鬼施夷光,見過寧劍仙。在很多年前,我曾與范先生一起過倒懸山,有幸登門做客寧府,雖然未能買下那片斬龍崖,替我治療心病,但是范先生在貴府盤桓數月之久,我在那邊經常登上城頭,等到見過了真正的天高地闊
,不知不覺之間,心疾自愈。”
寧姚神色柔和幾分,點點頭,伸手掀起竹簾,步入水榭,從那位施展了障眼法的女子手中,接過酒盞,道了一聲謝,說道“蘇子有言,吾心安處是吾鄉。”
陳平安跟荊蒿一起散步河邊,看似隨意問了個問題,“荊道友與蜀洞主是多年鄰居,覺得他是怎樣一個人”
荊蒿笑道“陳山主此問似乎過于籠統了。”
陳平安點頭說道“那就縮小范圍,只以荊蒿眼界看待蜀洞主。”
荊蒿思量片刻,字斟句酌,說出一句,“我個人不太喜歡這位同洲新飛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