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上那邊來了個穿布鞋的佝僂老人,到了山門口這邊,老人伸手示意去桌子那邊坐下慢慢聊。
見他們不挪步,朱斂笑著自我介紹道“朱斂,落魄山管雜事的,我們山主如今在閉關,沒辦法親自待客。”
忘祖淡然道“既然他不肯現身,那我們就走了。”
高明啊了一聲,顯然不愿意就這么走了,他對這座大名鼎鼎的落魄山,和那位如雷貫耳的陳山主,分別臥游已久,神往已久。
還真被少年找到了一個共同點,大家都是腰挎柴刀的,估計見了面,有的聊。
別看老馬嘴巴臭,可只要聊起陳平安,還是不吝嗇幾句好話的。朱斂笑道“不要覺得我們山主是架子大,誤會他是隨便用個閉關的由頭打發你們,說句難聽的,讓我需要親自到山門口迎接客人的次數,不多的。再與你們說句
大實話,山主的確是在閉關,若非如此,他肯定愿意來這邊見你們。難聽的,好聽的,我都說了,走不走,你們自己決定。”
忘祖似乎在確定老人這番話的真假。高明是個嘴巴沒把門的,說道“不管真假,退一萬步說,一個啥都能管的大管家,肯跑來山腳這么糊弄人,也算給足我們面子了。書上不都說宰相門房三品官,
何況朱斂還是個大管事。師兄你一個兩金,在這里又不夠看,就別矯情了。聽我的,別著急走,坐下來慢慢聊。”
所謂兩金,意指一人同時是金身境和金丹境。
上一個,就是如今在跳魚山那邊當教拳師傅的溫宗師。
如雪花般紛紛寄往霽色峰劍房的大量書信當中,其中有一封來自桐葉洲玉圭宗,邀請陳平安參加祝賀九弈峰邱植的結丹慶典。白玄的那部英雄譜,被鄭大風說成是一部生死簿,老廚子卻說是一份鐵骨錚錚的衣帶詔。榜上有名的,其中就有這位九弈峰峰主的天才劍修,先前白玄在青萍峰
與之一見投緣的同齡人邱植。還有兩位大將,北俱蘆洲太徽劍宗,翩然峰峰主白首,可以殿后。寶瓶洲靈飛宮的溫仔細,可作先鋒。
每天蘸了蘸口水翻閱這部英雄譜,白玄自己都覺得自己辛苦湊出來的這套陣容,強得可怕。
忘祖說道“我這次是陪著師弟來這邊的。”
高明以心聲說道“老馬告訴我一個人的名字,說是只要主動來落魄山這邊,跟陳平安說了,就會有一樁大機緣等著我,陳平安肯定不會讓我白走一趟。”朱斂點點頭,聚音成線與他們密語道“高仙師要么在小鎮那邊找個住處,先等著,等我們山主出關了,我會通知你。要么是與我說了那個名字,我回頭轉告山主
,高仙師留個地址,山主自會去找你。”
忘祖疑惑道“就不問問那個數典的去處”
寶瓶洲知道馬苦玄身邊有一婢女兩徒弟的人,不在少數。落魄山跟北岳披云山關系好到穿一條褲子,沒理由不清楚這件事。
馬苦玄給了他這么個不討喜的名字,其實她的真名是蘇清深。
她循著那道金光的大致去向,獨自一人,跑去中土神洲了。
這跟大海撈針有什么兩樣
也對,女人心本就是海底針。
他們如今連那道金光,到底是怎么個東西、蘊藉著什么都不了解。
因為師父馬苦玄親口跟他們三人說過,如果輸了,他身份特殊,是肯定不會有轉世的。
明明說著這種有遺言嫌疑的話語,他們卻從馬苦玄臉上,看到了一種輕松和期待。
忘祖見此很傷感。便是比“老馬”還要心寬幾分、天塌下就當被子蓋了睡一覺的柴刀少年,當時也很傷心。
可能是馬苦玄受不了這種氛圍,一腳踹在小弟子的褲襠上邊,后者嗷嗷叫,說碎了就給你炒一盤蛋炒飯。
當時蘇清深臉上也看不出什么意味。
朱斂笑道“我們落魄山,不會落魄到需要為難一個年輕女子。”
忘祖好像就在等這個答案,說道“高師弟可以今天就說出那個名字,但是我想要賭一把,等我躋身元嬰境,到了瓶頸再說。”
言外之意,就是打算用這個名字來換取一個穩當的玉璞境。可如果他順遂破開瓶頸,那就再晚一些揭開謎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