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雪濤怔怔無言,好像第一次認識身邊這個吊了郎當的白衣少年。崔東山繼續娓娓而談,“你大概聽過個小道消息,浩然天下城隍廟,秘密單開一份名單,用以記載功德在身的紅人。像我那位大師姐,名字就在其中,故而她游歷浩然諸國,途徑大小城隍廟,都可以受到特殊的禮遇。至于馮雪濤,尚無這份待遇。但是在文廟那邊,卻還真不太一樣了,只因為曾經野修青秘曾經不惜性命,先是跟隨阿良趕赴蠻荒腹地,再與姜尚真搭檔,為曹慈在內那撥年輕人護道一程,與蠻荒天干一脈修士有過一場狹路相逢的捉對廝殺。但是馮雪濤根本不知道
該如何利用這種看似虛名的功勞,我卻知道如何將其利益最大化,而且還是用一種循規蹈矩、絕無殺雞取卵之憂慮的合理方式。”“先生是讀書人,我是個生意人。先生治學修身皆嚴謹,欲想兼仁義與事功,我卻是只追求事功,所以趁我還是青萍劍宗的宗主,你要珍惜這個千載難逢稍縱即逝
的機會。馮雪濤,我已經將底價都挑明了,這樁買賣,你做不做”
“我數到十,過時不候。”
馮雪濤在崔東山即將數到十的時候,開口說道“我只有一個很野修的功利問題要問。”
崔東山截住話頭,微笑點頭道“就等你這句話了,放心,我會幫你指明一條合道之路,能否成事,保守估計,五五之間。”
馮雪濤穩住道心,問道“當真”
崔東山說道“丑話說在前頭,你肯定會耗時很久,短則八百載長則幾千年,都是有可能的。”
馮雪濤沉聲道“一言為定。”
崔東山試探性問道“這種坦蕩蕩的君子之約,不用發誓或是立個字據了吧”
馮雪濤說道“朋友歸朋友,買賣歸買賣,我們得找個中間人,幫忙見證此事。”
崔東山小心翼翼問道“比如”
馮雪濤笑呵呵道“崔宗主學究天人,最擅長揣摩人心,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多此一舉。”
崔東山跺腳道“我跟德高望重的火龍真人關系一般啊。”
馮雪濤黑著臉,“我是說陳平安”
崔東山糾結了片刻,故作心聲言語狀,繼而如釋重負,信誓旦旦說道“好說歹說,我家先生總算答應了。”
馮雪濤面露譏諷,“崔宗主,能不能有點誠意,當我是傻子嗎”崔東山抖了抖袖子,笑瞇瞇道“行了,那我就開誠布公,與你說句頂天的實在話。做生意,哪有不冒風險的。再好心好意提醒你一句,敢拿我先生威脅我,我就
弄死你。”
好家伙,翻臉比翻書還快。
馮雪濤的此刻直覺告訴自己,白衣少年沒有開玩笑。
剎那之間,崔東山腳底抹油,就要跑路。
結果仍然被來者按住狗頭,同樣是笑瞇瞇道“崔宗主了不得啊,就是這么好心好意跟人做買賣的”
馮雪濤幸災樂禍大笑不已,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原來在崔東山假裝跟先生心聲言語之際,馮雪濤是真與陳平安心聲說了此事,不過將內容掐頭去尾,只說自己與崔宗主談妥了,愿意在卸任玉圭宗供奉之后,立即轉投青萍劍宗擔任長久的記名供奉。陳平安雖然不清楚崔東山如何說服這位飛升境野修,不過到底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結果剛將心神投
來此地,就聽到崔東山在那邊說什么頂天的實在話,要弄死誰。
崔東山縮著脖子,大罵馮雪濤一句“狗日的野修”。
一板栗打得白衣少年嗷嗷叫,還訓斥一句,“都是自家人了,怎么跟未來供奉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