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有熟人,可以幫忙遞話,舉賢不避親嘛。要說直接晉升正人君子,估計難度不小,不過也不是毫無可能。
劉羨陽再是心寬,也聽得頭皮發麻,老秀才所謂的熟人,可不就是茅司業一想到這個,劉羨陽連忙婉拒。老秀才立即招牌式唉了一聲,苦口婆心勸說起來,與劉羨陽說這種錦上添花的頭銜,不要白不要,既然是有真才實學的,就不必心虛。等到以后哪天卸了擔子不
當宗主,打算養老了,有個類似君子賢人的頭銜,去書院講學,有錢拿的。
劉羨陽推說宗門事務繁重,以后空閑下來了再好好考慮此事。老秀才便讓劉羨陽到時候直接去禮記學宮報備。
小陌心知肚明,劉宗主哪怕只是多出一個儒家的賢人身份。
那么姜赦若是記仇夜航船上的這場糾紛,想要來一場“秋后算賬”,就要先掂量掂量“文廟”的規矩,注定繞不過小夫子了。
老秀才拍了拍劉羨陽的胳膊,“平安有你這個朋友,是他的福氣。”
劉羨陽一貫是個沒大沒小的,反手就拍打老秀才的胳膊,嬉皮笑臉道“交朋友,我不如陳平安。拜師學道,我還是不如陳平安,真氣人。”
那邊,攤販見貂帽少女有些尷尬,斬釘截鐵只說小本買賣,概不賒賬,客官莫要壞了靈犀城的規矩。謝狗總不可能當場胡謅出幾篇符合格律的好詞,她靈機一動,便說自己與新任城主是朋友,能不能通融通融,行個方便攤販卻是個油鹽不進的,滿臉不悅,說
早知姑娘言語這般俗氣,當初就不做這筆買賣了。還在那邊嘀嘀咕咕,李城主才走了沒幾天,如今靈犀城真是什么人都能進了。算賬就算賬,殺豬便殺豬,怎么還扯上自家山主了,謝狗一聽這個就不樂意了,用眼角余光打量著老秀才一行人漸漸走遠,她則拗著性子繼續與那攤販扯皮幾句,等到老秀才他們身形拐過街角,謝狗立馬翻臉,一把扯過攤販的發髻,將那顆腦袋按在桌面上,她腳踩長凳,從桌上摸出一根筷子,一下下戳在那攤販的額頭
上,罵罵咧咧,敢跟本姑娘玩仙人跳老娘玩這把戲騙道號的時候,估計你小崽子的老祖宗連開襠褲都還沒穿上呢
屋內。
聽到屋外的嗓音,陳平安霎時間恢復正常神色,抬頭笑道“怎么來了。”好像整間屋子都隨之亮堂起來,裴錢搬了條椅子來到師父旁邊坐下,解釋道“文圣老爺找到我,說了大致情況,我覺得這種小事,總不能讓師父兩頭為難,就主動要求來找他們,讓我自己與他們當面鑼當面鼓說清楚。文圣老爺放心不下,叮囑我登船之后,務必先見一見師父,免得到最后就沒有一方是不為難的,我覺得
在理。師父,不要皺眉頭,哈,真是小事一樁。”
陳平安又從袖子里邊摸出些瓜子,遞給裴錢,柔聲道“不是什么小事。”
裴錢撇撇嘴,不以為然,可在師父這邊,她總是習慣了師父都是對的,默默嗑起瓜子。
陳平安嗑著瓜子,說道“屋里就咱倆,反正沒有外人,師父就說些心里話”
裴錢笑容燦爛,點頭道“好啊,好像很久沒有跟師父單獨說很多的話了。”
陳平安說道“說實話,假若說得自私一點,我覺得最好的選擇,就是自己的開山大弟子,沒什么了不起的、嚇唬人的、很夸張的身世背景。”裴錢眼睛一亮,使勁點頭道“對啊,就跟師父一樣,就是一般般的尋常家世,清清白白的普通出身,多爽利。小小年紀成了孤兒,苦哈哈的,終于熬過去了,活下來了,如今苦盡甘來,剛剛好,甜頭再多,總覺別扭。否則心里邊難免犯嘀咕,自個兒難道能有今日的成績,還是要靠祖上誰誰誰么,這不就跟武夫一樣,純
粹武夫,不純粹了似的。對吧,師父”陳平安輕聲道“可要說自己的徒弟,突然多出一雙爹娘,而且他們是迫于無奈才不得不離開自己的女兒,并非因為各種市儈、勢利的緣由主動舍棄她,久別重逢,歷盡辛苦,終于再次認親,那我覺得也是不差的。天地間,我的徒弟好似憑空多出兩個真心喜愛她的人,我沒有任何理由不開心,我會感到很高興。因為我覺
得如今的裴錢,當得起和接得住任何的幸運和幸福。”
裴錢低著頭嗑瓜子,紅了眼睛。
陳平安喃喃道“好像唯一不得勁的,還是關于你真實身份的那份大道根腳,是她的心魔,想要破境就必須斬卻的惡。”“這是什么狗屁道理,我那么珍重、愛惜的徒弟裴錢,一天一天變得那么懂事的小黑炭,怎么就成了別人眼中連雞肋都不如的必須舍棄之物。可這是修道之人,萬年以來,都是如此的山上道理。所以我也知道這種事,確實根本怪不得誰,所以就只好有些生悶氣。就算先生不與你說起此事,你今天不來夜航船,我也會去桐
葉洲,與你原原本本講清楚此事,師父會提出一些自己的建議,但是肯定更會尊重你的意見和選擇。”
裴錢聽到這里,說道“一直以來師父都是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