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盧生也不算吃虧,他就此天高地闊,修道自由,讀書自由,生死自由,當真自由自在了。
姜尚真神色灑然,自言自語道:“老觀主道法高,就是心眼小了點,不就是在倪元簪那邊說了幾句混賬話,就讓盧生送劍,讓晚輩送死。”
我今已接先生劍,天黑地暗一吐光。
陳平安朝姜尚真遙遙擺手,示意他暫時不用幫忙。
姜赦扭了扭脖子,望向遠處陳平安。
“不是說你當過了劍氣長城的末代隱官,就有資格染指兵家高位的。”
“你只是崔瀺的師弟,終究不是那頭繡虎。”
“心腸太軟,僅僅對自己夠狠,哪里夠,對待盟友,身邊摯友,你還是太過講究仁義道德了。”
“吳霜降還好,目的明確,做事不擇手段,到底是個爽快人。鄭居中所思所想,大道所求,你小子如今真能窺探一二?”
橫空出世,修道三千年,建造白帝城,鄭居中到底想要什么,確實是個大問題。
“真不怕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先被鄭居中吃了姜某人的大道,再將你們幾個一網打盡,嚼爛了咽下肚子?真以為我不清楚這處遺址的真實?你陳平安的身外身,夢里夢。他鄭居中的心中心,腹內腹。兩者疊加在一起,便是一份道上道的雛形。什么故作戲謔的學生崔東山,什么不惜一死的首席姜尚真,幾可以假亂真的障眼法罷了,呵,忘了還有這位道侶。這般的心腸軟,婦人之仁,有什么資格跟鄭居中、吳霜降之流,共謀大業?”
崔東山與姜尚真面面相覷。
難道你是假的?莫非你也是假的?
一直隱忍到現在的寧姚翻了個白眼。
姜赦長槍戳地,松開手,伸展筋骨,真真假假,都無所謂了。
“到時候整座人間,還有誰能阻礙鄭居中的大道之行?是已經散道的三教祖師,還是必須盯著那條青道軌跡的禮圣?或是忙于內亂到處平叛的余斗?難不成是蠻荒白澤?他鄭居中一旦選擇不再留手,何止是第二個周密?”
吳霜降微笑道:“我都快要被說服了。”
姜赦這番言論,不是什么危言聳聽的挑撥離間。
鄭居中神色如常,姜赦的這種說法,不失為一個好建議,值得考慮?
吳霜降無可奈何,鄭先生可別嚇唬人。
陳平安揉了揉眉心。
姜赦環顧四周,自顧自道:“一炷香,足夠了。”
浩然天下的兵家祖庭,連同九洲各地的武廟,那些懸掛在墻上的祖師掛像,無風自動,撲簌簌作響,殿內一尊尊陪祀名將的彩繪泥塑,也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痕。
姜赦緩步向前,獰笑道:“你們這幫忘恩負義的徒子徒孫,大逆不道,一個個喜歡當那亂臣賊子!”
陳平安心念微動,那把始終作“壁上觀”的金色長劍破空而至,被他握在手中。
姜赦見狀,扯了扯嘴角,只是緩緩前行,也不言語,朝陳平安勾了勾手指,來。
長劍劈砍在姜赦的胳膊上,仿佛金石交錯,在天地間濺出無窮火星。
一記手刀將陳平安整條右臂都剁掉。
鋒芒無匹的劍尖在姜赦臉頰劃過,如一支錐子擦過玻璃,呲呲作響。
姜赦一巴掌摔在面門上,持劍者瞬間無頭顱。
一條條凌厲的金色劍氣,切割天地,劍光直達青天屏障,激蕩起海潮般洶涌的靈氣漣漪。
姜尚真如釋重負,總算不是只有挨打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