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位正埋頭案牘間、落筆如飛的青年官員,立即站起身,開始按圖索驥,熟門熟路翻檢、抽調出位于不同書架上邊的檔案,與此同時,還有一撥年輕官員負責篩選整理、記錄文字,畢竟是“直達天聽”呈現給御書房小朝會的資料,必須精準無誤,力求用最少的文字,給出最多的內容。
瞧了眼那位年輕隱官的微妙臉色,馬沅松了口氣,自家刑部還是很有幾棵好苗子的。
陳平安當然沒有去刑部當那梁上君子,卻也懶得解釋什么。
只是作為當年獨力完成避暑行宮和躲寒行宮所有資料分門別類、重新歸檔的隱官,這種門道,熟能生巧,一種學問到了極致,萬變不離其宗,只說那些卷宗里邊夾紙條的數量,就數以萬計。
陳平安說道:“暫歸工部管轄的六艘劍舟立即升空,交予大驪軍方負責,去往邯州。”
“再以兵部文書的形式,通知邱國朝廷,立即撤回兩支擅自起兵叛亂的邊軍。”
“傳令大驪邯、蔚兩州將軍,即刻起開營拔寨,抽調一支精銳輕騎即可。各自在邱國邊境的駐軍地點,帶兵武將可以自行決斷。”
“禮部通牒邯州境內所有山水神靈,全部退回祠廟金身,等待大驪軍方調令。近期膽敢公然犯禁者,悉數轉為淫祠,當場打碎金身。同時,有邱國文武勾連某國的線索或是證據,立即上報大驪刑部,準許破例飛劍傳信至。”
“邯州在內,連同接壤三州,所有大驪文武官員,不管用什么方式、手段,都徹查一遍,在近五年之內與邱國有任何利益往來的,就算是只有一兩銀子,一幅字畫,都給我記錄在冊。
隨著一條條國師“手諭”下達。
剎那之間,一座御書房便忙碌起來了。
沈沉笑呵呵問道:“需不需要從蠻荒那邊將邱國籍的大驪邊軍,抽調一撥回來?”
趙端瑾點點頭,“此舉可行。”
這些跟隨大驪鐵騎一起趕赴蠻荒戰場的,他們不管出身、官位高低,都有個共同身份,老卒。
陳平安搖頭道:“沒必要。”
趙端瑾微微皺眉,沈沉倒是真沉得住氣,沒說什么。
陳平安繼續說道:“兵部刑部,將雙方管轄所有安插在邱國的大驪諜子、死士,如今身份,潛藏何處,以及他們歷年來的歸檔情報,也都立即給出一份詳盡名單。除此之外,將那些曾經參加過大驪邊軍、陪都戰役的邱國武將校尉,再加上邱國中層文官,也給一份名單,他們各自對大驪朝廷持有態度如何,善意,中立,惡意,兵部刑部都有做過類似的鮮明標注嗎?”
兵部侍郎吳王城點頭道:“兵部這邊都有!不僅如此,持中立態度之邱國文武要員,戰事一起的態度轉換,也有相對應的評估,以及表面看似對我大驪深惡痛絕的官員,私底下品行、喜好如何,都有詳細記錄。”
刑部尚書馬沅啞然,不過依舊是朗聲照實說道:“刑部暫時尚無這項舉措。”
陳平安卻沒有因此訓斥刑部,反而對吳王城說道:“吳侍郎記得事后跟刑部詳細討論此事,再將議事記錄抄送一份到國師衙署。”
吳王城點點頭。馬沅顯然有些意外。
陳平安思量片刻,說道:“那場小規模議事,再加上戶部官員好了,倒是不必三位戶部堂官親至,員外郎就足夠。讓邱國老實一點,太容易了,難的,是如何收拾后續的爛攤子,少不得還要戶部往外掏出點銀子,只需盯著那些喜歡錢的有權宦官,山上神仙和江湖名宿,至于那撥不管是被派系之爭傾軋失勢、官場同僚排擠厲害、總歸都是郁郁不得志的邱國文武官員,也別放過。要錢的,給錢,要官的,也給,要名氣的,一樣給。至多等個五六年、至多十年時間,我們再幫這個單字藩屬國,全部換上一撥心向宗主國的能臣干吏。”
“這只是收拾爛攤子的一系列舉措之一,我近期會寫一份東西,專門講述如何‘收拾爛攤子’,抄送給有資格列席小朝會的官員,也希望諸位屆時快速回復,字數不限,多多益善。最好是形成一個有規可循的朝廷定例,以后再處理類似事情,只需要按部就班。”
陳平安轉移視線,問道:“陛下,我去千步廊那邊,跟兵、刑堂官商議接下來的具體事務?”
宋和說道:“國師不必挪步,就在這里議事好了,國師若是覺得那邊更有效,我可以跟著去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