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幾個也已起身,齊廷濟和謝狗自然都是賣隱官、山主的面子。
丁鼎抱拳,神采奕奕,爽朗笑道:“扶搖洲山下丁鼎,見過隱官大人,齊家主,謝次席!”
丁嶸怔住。
楊木茂亦是一愣,齊家主或是齊老劍仙,單獨拎出,都不算什么,但是一跟“隱官”挨著,楊木茂霎時間就明白了這位“青年才俊”的真實身份,好人兄,故意扯什么開山祖師,誤我多矣!
接風洗塵一頓酒,丁鼎性格豪邁,喝得十分痛快。
蜀中暑當然好奇這位年輕十人之一的末代隱官,出身之低微,功業之巨大,真是反差鮮明。
李覲不知為何,心不在焉,總是盯著那位頭別玉簪的隱官,神色溫煦,滿座春風。
蜀中暑心中了然,是了,陳平安跟供奉李覲,雙方好像是差不多的出身。
陳平安也在觀察這個人生經歷充滿志怪色彩的李覲。
喝過一頓酒,陳平安故意放慢腳步,讓齊廷濟與丁鼎走在前邊,自己則與李覲并排緩行。
廊道里,李覲停下腳步,驀然淚流滿面。
謝狗走在最后邊,覺得很莫名其妙。
更莫名其妙的,是自家山主,與李覲說了句八竿子打不著的一句話,對不起。
李覲看著那張模糊卻溫和的臉龐,他在五彩天下,回顧自己這么多年來的經歷,也如今天看到這位來自驪珠洞天泥瓶巷的陳平安一般,不知如何言語,心頭那個故事的結尾,以兩字收官。
真苦。
李覲大概能夠理解陳平安為何會說那句話,是誤會自己,是不是周密的謀劃之一?是不是蠻荒妖族的大道根腳,是不是另有圖謀,是不是整個人間的隱患,既然如此,是不是寧肯錯殺不如錯放……李覲自己這么些年,何嘗不是都在懷疑自己。
陳平安伸手拍了拍李覲的肩膀,“且放心,我會親自跟禮圣和劉饗求證此事,給你一個確切答案,有了答案,若是好的,就真正自由了,不好,總會有解決的辦法,也能一樣求個自在。我之前聽到一個極其有道理的道理,相信寶瓶洲陳平安也好,桐葉洲李覲也罷,天地人間也想有幾張新鮮面孔,所以才會顯得我們不太一樣。”
李覲使勁點頭。
等到陳平安他們走出酒樓,再御風離開,李覲才猛然發現,自己從頭到尾,竟是一句話沒說。
先前寧姚帶著裴錢離開夜航船,走了一趟龍象劍宗。
陳平安用了個相對折中的辦法,詢問齊廷濟有無心思擔任飛升城城主,卻沒說將龍象劍宗劃撥給落魄山當下宗,只是建議由邵云巖繼任宗主。而且說這是鄭先生的想法,他陳平安只是覺得可行。
齊廷濟當然動心。
選擇在浩然天下開宗立派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下策。他當年豈會不想去去往座嶄新天下?可惜陳清都不允許任何一位上五境劍修進入那座飛升城。甚至起先陳平安跟陳熙兩個,都要時刻提防著他。只是齊廷濟既要臉,亦有私心,看看能否憑借戰功,讓文廟那邊破例。
顯而易見,齊廷濟在練劍之外,走的道路,也是繡虎崔瀺的事功一途。
只是齊廷濟沒有想到陳平安竟然會主動邀請他入主飛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