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我們就這么決定了?!”
不止是齊芳,其實是整座福地花神,都有難以言說的心結。
那就是竹海洞天的口碑,青神山夫人的聲譽,在浩然天下,始終要高過百花福地一頭。
上次文廟議事,青神山夫人同樣參加了,齊芳遠遠看著后者那種對誰都極為疏淡的神態,齊芳既嫉妒,又佩服,更是失落。
羅浮夢完全可以想象,這條“百花之瀆”,將來一定會成為名副其實的浩然十景之一!
陳平安淡然道:“先別把話說得太滿,喝不喝得上慶功酒,會不會半途而廢鬧個不歡而散,現在都還是兩說的。”
好似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齊芳悚然一驚,強迫自己冷靜,冷靜下來,至少要讓陳國師認為自己是個可以一起謀事的。
陳平安說道:“先把丑話說在前頭,總好過搗漿糊充好人,真到做事情的時候了,這里那里磕磕碰碰,全是問題,都是惡人。”
齊芳點頭道:“必須如此。”
陳平安瞇眼道:“做事務實這一塊,我們大驪王朝自稱第二,整個浩然天下就沒誰敢說第一。所以我們雙方真要合作了,一次兩次的抱怨,甚至是吵架,我很理解,完全接受,雙方達成默契,總要有個過程。但是我不希望你們三番五次來我這邊訴苦,告誰的狀。既然要做實事,尤其還是有機會得個‘事在當代,功在千秋’美譽的好事,那么大驪王朝也好,百花福地也罷,我們誰都別太嬌氣了。”
“若只是落魄山陳平安跟你做買賣,當然可以好說話一些,虧本都不怕,可以解釋成一句‘畢竟是好心’。”
陳平安身體后仰,輕輕呼出一口氣,輕聲道:“畢竟我只需要對一座落魄山的譜牒修士負責,出了紕漏犯了錯,我自信還是可以兜底的。”
“但是身為大驪國師,我要對整個大驪王朝負責,也要對桐葉洲大瀆兩岸的百姓負責。”
陳平安挺直腰桿,身體微微前傾,盯著對面的齊芳和羅浮夢,“誰讓我為難,尤其是讓我為自己做出的決定后悔,誰把一件原本可以各取其利的好事,硬生生做成一塌糊涂的壞事,我就讓他知道什么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是難過的年關。”
屋外的小陌眼神溫柔。
廂房那邊的女修,她還在考慮要不要與那位客人冒昧討要一幅字,若是字一般,就掛在廂房,如果寫得好,就掛在正屋。
屋內。
吳睬有些害怕現在的陳劍仙。
酡顏夫人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捻芯倒是不覺有任何不妥。
等到脈絡清晰之后,捻芯便曉得這樁買賣的源遠流長了,陳平安其實沒有明說,但是相信百花福地那邊也懂,陳平安就是要借助百花福地在中土神洲的影響力,以及這條百花之瀆的出現,百年千年,源源不斷,帶動更多的山上修士去往桐葉洲。人都去了,財路就有了,人氣與財源都有了,那么殘破不已的一座桐葉洲,就會漸漸有了一股生氣,一洲山河就像……枯木逢春。
大概這就是他那位師兄,崔瀺事功學問的厲害之處?
齊芳站起身,后退三步,竟是作揖行禮,“我替百花福地,謝過陳先生教誨!”
羅浮夢和吳睬,甚至還有酡顏夫人,她們都同時站起身,與這個男人由衷道謝。
之后陳平安率先走出屋子,興許是陽光刺眼的緣故,伸手在眉間遮了遮。
小陌跟在雙手籠袖的公子身后,他們走下臺階之時,廟祝女修快步走出廂房,輕聲道:“貴客留步。”
陳平安停下腳步,從袖中抽出雙手,笑問道:“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