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生,曾經求學于舊山崖書院。陸翚既然是儒家練氣士,大道根腳,還是一位青冥天下那邊被白玉京列為賊寇的“一字師”。
不過陸翚一直不清楚自己“俗世”的真實身份,是那中土陰陽家陸氏的偏房庶出子弟。
簡而言之,他與真名陸絳的大驪太后“南簪”都能攀上親戚。
在大驪國師慶典期間,陸神去了趟太后娘娘南簪那邊,這位都快當了“十四境候補”三千載了的陸氏家主,算是親自幫她一筆勾銷了族譜上邊的“陸絳”。
見他一副比余瑜更加如臨大敵的樣子,陳平安忍俊不禁,笑問道:“見過你家老祖宗了?是順勢認祖歸宗,還是猶豫不定,跟曹侍郎好好商量一番?”
陸翚也有些尷尬,照實說道:“不敢隱瞞陳先生,下屬順坡就驢,認了個便宜祖宗,不認白不認。”
陳平安點點頭,“見好就收。”
陸翚說道:“陸神沒有騙我什么吧?”
陳平安說道:“他不敢。”
陸翚如釋重負。天上掉下個老祖宗,賺了。若說“陸絳”因為身份的關系,難免顧慮重重,他陸翚有什么可擔心的?
關鍵是既然陳先生都沒有異議,那他還矯情個什么勁,下次再與陸神見面,給老祖宗多磕幾個響頭都無妨。
其實以前的陸翚不是這樣的,也曾是個持身極正、行事規矩的讀書人。自從上次被神性陳平安收拾得比較慘,就徹底不拘著言語性格,聽說連酒都喝上了。
原來離開大驪太后寢宮之后,陸神就順便找了一趟陸翚,主動與年輕人講清楚了來龍去脈,從驪珠洞天講起,期間陸氏如何謀劃,至今日慶典。作為臨別贈禮,陸神還傳授給了一篇替既是陸氏陸翚、又是一字師量身打造的道訣,雜糅極多,例如稍微涉及到了陸神作為大道根本的地鏡篇。
陸神還告訴陸翚,以后如有修行上的疑惑,可以去那座與落魄山當鄰居的天都峰,找他陸神當面解惑。當時見陸翚神色古怪,不敢隨便點頭答應下來,陸神笑言一句,你們國師是曉得所有內幕的,你小子不必疑神疑鬼,白白錯過一樁機緣。
陸翚卻是讓這位剛認的老祖宗稍等片刻,原來要當場詢問陸神關于那篇道訣的疑難、精妙,何必多跑一趟遠路呢。
看看戰戰兢兢生怕說錯一個字的太后南簪,再看看直接撂下一句“老祖宗且留步”的陸翚。
當時陸神便覺得如今的大驪人氏,好像是真不把“修士和神仙”怎么當回事啊。
好像大驪境內,以前山上的修士有多橫,如今就有多慫。山下的老百姓以前有多犯怵,現在就有多不怕。
其實在陸翚當面與陸神請教道訣之前,他們因為隨便挑釁陳先生,余瑜沒啥事,陸翚在內幾個,卻是有了大道隱患,注定會在元嬰境瓶頸之時生出心魔,再與“某個他”廝殺一場,那還怎么贏?以至于那位“罪魁禍首”,讓陸翚先自己想辦法,將來哪天,再去落魄山找他傳授一門儒家煉氣的“破字令”。
這就像一個人把差點你打死了,他收了手,你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他說你需要自己去養傷,哪天覺得自己確實沒救了,再去找他討要一個保命的藥方。
袁化境在拜劍臺煉劍閉關,陸翚早先就是袁化境這個山頭的,雙方關系莫逆,陸翚就直接寄信一封給袁化境,信上措辭比較混不吝,陳先生所謂的“將來哪天”破境無望了,這個將來,就是今日。我反正是扛不住啦,心灰意冷啦,一顆道心稀爛縫補緩慢得如同烏龜爬爬,袁化境你幫忙求求陳先生……
陸翚的信上內容,袁化境難以啟齒,沒臉幫忙捎話轉述半個字,他就直接將那封信往桌上一拍,有勞山主自己過目。
陳平安倒是不以為意,就讓袁化境離開拜劍臺的時候,攜帶一枚能夠承載道意的秘制玉簡,記載了儒家煉氣的“破字令”。
如此一來,陸翚既學了儒家破字令,又從陸神那邊請教了那篇道訣。
而且陸神以心聲提醒陸翚一事,別管用上什么捷徑,不用計較會不會留下什么隱患,近期一定要抓緊躋身上五境,過時不候。
陳平安問道:“擅自將家學泄露給外人,你就不怕陸神今天傳道、明天就跟你算賬?到時候陸神真要搬出執行家法、清理門戶的名義,曹侍郎未必攔得住。”
陸翚說道:“那就說明陸神識人不明,關我陸翚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