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艘渡船剛好會路過披云山和落魄山,在牛角渡停泊半個時辰,供客人們下船賞玩、或是去一眾祠廟敬香,畢竟舊驪珠洞天地界,早已是一處山上仙師、權貴子弟和官宦女眷們共同的游覽勝地了。渡船會有三艘仙家符舟,分別去往北岳山腳、槐黃縣城和鐵符江水神廟。
在臺階上坐著的陳平安,看著那個一路晃蕩到自己身邊的青衣小童,陳平安輕聲問道:“仙尉道長還沒睡醒?”
陳靈均點頭道:“懶人有福氣嘛。”
陳平安笑道:“說說看你的盤算,寶瓶洲這邊就不用提了,隨便你們逛。”
陳靈均顯然胸有成竹,將那計劃娓娓道來,“在老龍城乘坐玉圭宗的跨洲渡船,到了桐葉洲下船,剛好就是陸雍路老真人的道場,清境山的青虎宮,我久聞大名,必須帶著小米粒去那邊耍耍。”
陳平安嗯了一聲,補充一句,“趙著還是我們的祖師堂客卿。”
陳靈均咧嘴笑道:“我先前故意找機會,跟趙著甘興這雙師徒聊過幾句閑天,不聊不知道一聊嚇一跳,才發現趙著道心清澈,說話做事敞亮,前途無量不可擋啊,趙著聞言大喜,說借景清道友吉言……”
挨了一板栗,青衣小童抱頭轉移話題:“據說未來會變作一條百花之瀆的大瀆,是肯定要去瞅瞅的。還有云巖國那座臨時籌建的‘祖師堂’,米大劍仙說那兒的薏酒配烤魚是一絕,總要帶著小米粒去嘗嘗鮮。再就是聽說大泉王朝入冬的京城,傳聞只要下了雪,就會美如一處琉璃仙境的蜃景城,如果想要欣賞雪景,我們幾個在寶瓶洲地界就可以走得慢一點,多徒步,少坐船,所以此事暫定吧。還有重建之后的太平山,還有南邊的玉圭宗,即將就不再跟周首席、哦不對,是周副山長‘姓姜’的云窟福地,我跟小米粒和鐘第一,都還沒去過呢,裴錢都說值得一游。”
桐葉洲明面上是三足鼎立之勢,過江龍的青萍劍宗,地頭蛇的玉圭宗,山下的大泉王朝。
陳平安說道:“反正你們邊走邊看邊打聽,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就去哪里。出門在外別惹事,但是誰惹你們也別慌。”
陳靈均拍胸脯保證道:“帶著小米粒,終究不是我自個兒瞎逛蕩,山主老爺你放心,咱這兒有數的。何況還有鐘倩,他這人,別看平時脾氣好,說他什么都無所謂,軟綿綿的,真遇到啥憋屈事情了,只會比我更沖動,嗷嗷叫著就跟人拼命去了。山主老爺你也放心,我會反復跟鐘第一叮囑,在蓮藕福地當第一,到了浩然天下,一位金身境武夫終究不能橫著走,也別想著用一雙拳腳就能將道理說清楚,咱們仨不還有落魄山么,不還有山主老爺你認識的那么多道友么,何必逞一時意氣,白白誤了性命,你鐘倩說是人死卵朝天,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條英雄好漢,但是我們這些做朋友的,豈不是要傷心死。”
陳平安揉了揉青衣小童的腦袋,“總算有點開竅了。”
除了陳靈均一本《路人集》,還有裴錢的那箱小賬簿,白玄的一部英雄譜,落魄山中的優良傳統。
鐘倩和溫仔細,一位來自蓮藕福地的純粹武夫,一位靈飛宮授箓道士,昨夜都成為了落魄山的記名客卿,還是霽色峰祖師堂有座位的那種。
袁黃也算如愿所償,即將成為陳平安的親傳弟子。不講究什么繁文縟節,只等找個時間,在竹樓二樓里邊,袁黃磕過頭,陳平安喝過拜師茶,就是師徒了。
其實陳靈均最想去的,還是那個金甲洲。
因為有些山水邸報上邊的小道消息,說在那金甲洲,報上“鄭錢”的名號比啥都管用,陳靈均將信將疑,想要親自驗證一番。如果是真的,那他可就有話要說了,你們仰慕的鄭錢鄭宗師啊,她真名叫裴錢,當年她上山那會兒還是個調皮搗蛋喜歡捅馬蜂窩的小黑炭啊,是我看著長大的……
至于游歷流霞洲的青宮山,期間要不要拜會那位荊老神仙,陳靈均到現在還是沒想好,作為荊蒿的愛徒,聶翠娥親自登山邀請自己去那邊做客,思來想去,總是讓他覺得哪里不對勁,荊蒿這種一洲道主、山上扛把子,不過是在落魄山屈尊與自己喝了幾頓早酒,那是賣自家山主老爺的面子呢,什么景清老祖,就是落魄山自家人調侃他的說法,到了山外邊,明擺著誰當真誰是傻子么。
當然北俱蘆洲是肯定要多逛逛的,只是不曉得還能不能遇見那個車夫白忙,以及窮書生陳濁流,他們都是患難與共的好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