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倩點點頭,“不吃白食。”
跟那個姓姜的練過手之后,鐘倩的金身境,比較扎實了。
朱斂一聽這個就來氣了,呵了一聲。
鐘倩抱拳道:“老廚子,以后大風兄弟他們幾個的宵夜,就有勞你多擔待了。他們畢竟臉皮薄,那我總要臉皮厚些,才能每天嘗到老廚子的手藝。”
朱斂笑道:“像句人話。”
鐘倩從袖中摸出一根竹簽,叼在嘴上,朝鄭大風他們咧嘴一笑,“哥幾個,后會有期。”
一個再無木簪別在發髻間的年輕道士急哄哄跑出宅子,看著小米粒他們幾個,仙尉滿臉戀戀不舍。
小陌與謝狗俱是心情復雜,卻見山主和山主夫人皆是神色自若,道士仙尉更是一身的煙火氣。
小陌更是親眼見過親眼聽過這位道士與鄭居中的那場同桌對話,鄭居中言語深意,說以簪撓酒,須臾簪盡,如人磨墨。身名俱滅,萬古長流。道士便漫不經心答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命途多舛,徒呼奈何。鄭居中笑言一句嘉言懿行,可喜可賀。道士便看似自怨自艾一句天生命如旱地行舟,我能如何,要我逆天嗎?
陳靈均深呼吸一口氣,準備與大伙兒告辭一句,就動身趕路。
就在此時,陸神從隔壁山頭來此,微笑道:“景清道友,移步一敘。”
陳靈均只覺得沒頭沒腦的,還是與陸神一起走到一旁,陸神遞給他一個小海螺,說是通過此物,可以與鄭先生留下一封密信。
陳靈均與他道了一聲謝,背對著眾人,開始捧著小海螺自言自語起來,“鄭世侄,我是景清叔啊,先前著急忙慌已經給你寄了一封密信的,不過呢,寫在信上的文字,讀起來,一來終究是感情淡了些,再者我也不是正兒八經的讀書人,說不定哪里的措辭就有不講究的地方了,你好歹是讀書人,你們讀書人的脾氣,我是最熟悉不過了,都喜歡咬文嚼字,容易心生誤會。所以借助這個寶貝跟你多聊幾句,與你當然不必見外,我跟你師父,朋友歸朋友,他做事也太不講究了,要我看啊,他做人就不夠地道,真把我當兄弟,何必從來不提籍貫,不提家世,我是那種你沒錢便瞧你不起的人嗎?鄭世侄啊,你也是運道不濟,才認了這么個浪蕩師父,話說回來,各人有各命,你師父再不咋的,心地還是醇厚的,可能教不得你什么高深道法,只需學他做人,卻是白賺。對了,我今兒就要出門遠游了,只是何時會去澄觀王朝,卻是說不準確切時日的,你就別等我們登門做客了,讀書人有讀書人的事情要忙,走過路過,咱們有緣就見,不碰巧就下回再見,多大事,不要學那些喜歡打腫臉充胖子的,整那些虛頭巴腦的接風宴啊、是不是給世叔準備好啥仙家客棧下榻啊,沒必要,好,閑聊就這些,世叔祝你修道順遂,讀書出息哈,哈哈……”
陸神以前只是極其忌憚那位白帝城的鄭先生,畢竟沒有打過交道,上次就在這山腳,卻是被鄭居中狠狠算計了一道。
青衣小童的那番言論,聽得陸神眼皮子直顫。一個鄭世侄,一個景清叔?這等開場白,是個人能想出來的?
后邊的話語,真是句句罵人……就像一張科舉卷子,答案全錯,好像都比全對更難吧?
陳清流做事不講究做人不地道,鄭居中好歹是個喜歡嚼文嚼字的讀書人……
奇了怪哉。陳平安行事何其老道,心思何等縝密,就不管管這位好似常年在鬼門關門口打地鋪的青衣小童?
你何止是把“話說回來”,是從鬼門關繞回陽間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