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怎么聽都像是在“造謠”的趙繇說完,袁崇才開始緩緩起身,這位都察院主官并沒有準備冊子,開始一一闡述解決方案,既需要說清楚那些黃金白銀神仙錢的來源與去向,是去了某座仙府,還是大瀆南邊的某座票號,也需要袁崇對整個大驪官場隱蔽地界有一種了然于心的熟悉和深刻的洞察力,當然,卓越的記憶力,只是前提條件。
皇帝臉色略微和緩幾分。
陳平安只是坐在椅子閉目養神,倒也不全是故意如此沒眼看、沒耳聽這些腌臜事,接連兩場字面意思上的“天大”風波,確實心神疲倦到了極點,若非有一副十一境的武神體魄撐著,他只會睡得比昨晚的道士仙尉更死。
陳平安睜開眼,主動提及了從國師府離開去往南邊的侍女符箐,說明了她的真實身份以及國師府的謀劃,符箐是舊白霜王朝血脈正統的皇親,而如今繼承了大部分疆土的云霄洪氏王朝,是最不消停的一個,也是在大驪境內安插諜子、死士數量最多的強國。范峻茂聞弦知雅意,說南岳保證會照顧好這個小姑娘,自己回去就跟采芝山王眷打好招呼,讓他們上點心。
神號“翠微”的范峻茂順便客氣詢問一句,自家那場夜游宴,國師有無空閑蒞臨?陳平安搖搖頭,直接說沒空。
楊花眼神復雜,心情古怪至極,竟有幾分不可抑制的仰慕心,不明就里的羞惱之余,這位寶瓶洲金身神位第一的大瀆水神,她今天再見陳平安,總有一種不得不敬他如神的“自覺”。
陳平安與這位一洲最高位山水正神說道:“之所以各位喊來議事,是因為大驪察計進入后半段,要查的,就是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和巡城兵馬司在內,所有肩負起監察職責的衙門。
“看看他們在接下來的查案、糾察、定罪和抄家當中,有無任何逾越的地方,例如為了排除異己,故意從嚴定案,想要公報私仇,濫用權柄,暗中授意精通刑名的老吏動手腳,收受賄賂,私下威脅山上門派,等等,你們都給我仔細盯著,盯緊了。”
“在這期間出了任何紕漏,比如走漏了風聲之類的。諸位的神君頭銜,中土文廟可以給,大驪朝廷同樣也可以收回來。”
小朝會結束過后,果然新任國師說到做到,第一個去的京城衙署,便是位于南薰坊的刑部。
尚書沈沉與侍郎徐桐、吳王城,三位兵部堂官,都在衙署門口恭候國師大駕。
其實崔瀺擔任國師期間,最為排斥這類毫無意義的迎來送往。
只是沈沉年紀確實大了,也該為年輕人讓道了,與此同時,以文官出身領銜一部的老尚書,也想在自己告老還鄉之前,破例務虛一把,為最為務實的兵部,贏得一份臉上有光的殊榮。
瞧著隔著一條千步廊,南薰坊對面的那幾座衙門,沈沉笑呵呵,氣死你們丫的。
陳平安能夠體諒一位耄耋老人的良苦用心,所以只是說了句下不為例,卻是說給徐桐和吳王城聽的。
沈沉帶著陳國師走向兵部大堂,感慨道:“不用與大綬朝直接開戰也好,能少死人終歸是好事。”
與外界所想像的不同,真正知道戰場和戰爭意味著什么的兵部老人,反而不喜妄言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