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帶笑意,喃喃低語道:“就是不曉得家鄉那邊,師尊的萬年大壽典禮,辦得熱鬧不熱鬧,還能不能用最低的價格買到酒泉宗的仙釀……”
是唯一一支蠻荒精銳兵馬,竟能繞過大驪邊防的重重監視,從海上在寶瓶洲西北地界登岸,試圖快速穿插腹地,直奔大驪京城,將皇帝宋和斬首。
毫無疑問,這是送死。無論成功還是失敗,它們都難逃此命運。
傅舷的那把本命飛劍,就是被北俱蘆洲劍修白裳親手斬斷的。
還有一個青年容貌的妖族武夫,山巔境,他大踏步前行,走向那一襲青衫,咬牙切齒道:“陳平安,我要跟你問拳一場,輸了也是死得其所,總好過被這個不知姓名的瘋婆姨折磨得生不如死。姓陳的狗屁隱官,你記住了,我叫慕容樹芝,擱在你們浩然,也是屈指可數的頭等豪族出身。”
捻芯笑瞇瞇道:“謝謝夸獎。”
陳平安卷了卷袖子,微笑道:“我這個人忘性大,就算慕容宗師報了名號,也未必能記住幾天。”
慕容樹芝,重點在于姓氏。
在蠻荒天下,若是哪個宗字頭道場、或是某個豪閥家族,能夠擁有一個傳承長久的“姓氏”,既是一件豪奢事,也是一件難事。
姓氏在蠻荒,可比隨便取的道號金貴多了。這也是為何當初甲申帳劍修,對于托月山或是周密賜姓一事,會那般看重。
捻芯驚訝發現當尚未遞拳的陳平安,竟有一種修士證道飛升之際、天地與之共鳴片刻的獨有氣象。
那是一種萬年以來修道之士苦心孤詣,孜孜不倦追求的大道景象啊,天五人五!
以陳平安為圓心,以人身血液流轉帶動的脈搏為韻律,好像武學竟然也能大道顯化,高臺上隨之出現肉眼可見的拳意層層漣漪,循著一陣陣沉悶的脈搏聲響,往外擴散……拳罡韻律如座座青山排闥而來,站在高臺最邊緣地界的兩百余妖族,呼吸沉重起來,體內靈氣運轉越來越凝滯,原本想要拼死一搏、趁機偷襲隱官的幾頭妖族,驚駭發現連那些大煉本命物都休想動用,好像皆被大道壓勝!
在這種上前必死的場景之中,唯有天生狐媚面容的傅舷,選擇一意孤行,艱難前行,她的兩只法袍袖子晃蕩不已,獵獵作響。
陳平安既不高看她一眼,也不低看其余妖族半眼。他只是輕輕晃了晃脖子。
他此刻的臉上和眼神當中,只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矛盾意味,既冷酷又熱烈。
近乎神,就像一尊俯瞰人間的至高神靈。也近乎于一頭在遠古肆意游蕩荒原、擁有無限自由的野獸。
既然你們骨頭這么硬。
不如都宰了吧。
下次做客蠻荒,就把你們的腦袋都串成一線,高懸于戰場上空。告訴健忘的蠻荒天下,去浩然做客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要將你們的頭顱跟所有新王座的腦袋放在一起,最終筑起一座高高的京觀,那將會是蠻荒天下一座嶄新的托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