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東山抖了抖袖子,撫掌贊嘆道:“五花宮,好名字。”
姜尚真笑道:“只聽說過道家修煉的‘三花聚頂,五氣朝元’,沒聽說過‘五花’學說,是我孤陋寡聞了?”
崔東山點頭道:“確實是周副山長見識短淺了。”
姜尚真好奇道:“崔老弟幫忙說道說道。”
崔東山哈哈笑道:“我也不曉得為何取名五花宮。”
實則精氣神三花,便是道之陽壽,三花落則道消,內院三花未落,寓意有生之年,未死之日,猶有重逢之時,再會之期也。
外界興許不太清楚,此次龍泉劍宗婚禮,既是宗主劉羨陽娶媳婦進門,更是開山祖師阮邛“嫁女兒”。
所以證婚人是誰,很重要。
阮邛再不講究排場,也想要在這件事上把臉面撐起來,讓余倩月嫁得風風光光。
阮邛是寶瓶洲第一鑄劍師,還是大驪王朝的首席供奉,山上的香火情,其實一直很好。
擅長畫龍的陳容,出身南婆娑洲醇儒陳氏,他跟阮邛是相識多年的投緣好友。當年阮邛能夠代替齊靜春擔任坐鎮小鎮的圣人,就在于醇儒陳氏幫忙給大驪宋氏遞過幾句有分量的話,大驪宋氏先帝,準確來說是國師崔瀺最終選定了阮邛進入驪珠洞天。
醇儒陳氏的現任家主,是陳淳化,他與兄長陳淳安一樣都是亞圣一脈的中流砥柱,只是陳淳化在書齋治學時日極長,自然就被肩挑日月的兄長給掩蓋了風采名聲。但是南婆娑洲“二陳”的學問,在中土文廟的儒家道統內部的眼中,雙方差距遠沒有境界那么大,至于用陳淳安自己的評價說,他自己的心力學力都在文獻考據、經籍訓詁的“小學”功夫,而弟弟陳淳化功在“預流”,在“入室操戈”……大概就是醇儒陳氏和亞圣一脈關起門來的家務事了。
按照劉羨陽的說法,別看阮鐵匠五大三粗的,對詩詞曲賦一竅不通,也不感興趣,但是對于諸子百家的經典,卻是頗為上心,桌上一年到頭就那么十幾部書籍,都不是什么山上珍稀的道書秘籍,什么季節、甚至是什么時辰看什么書,頗有些不知從哪本書上學來的心得,只說一架貼墻的書柜,都是從幾兩銀子到幾十兩銀子不等的一套套官刻書籍。
不過陳淳化是出了名的治學嚴謹和不近人情,阮邛也沒有什么信心能夠邀請到對方擔任證婚人,老友陳容也只能說是量力而為,絕不敢保證什么。
陳容在信上暗示好友,陳淳化跟龍象劍宗的齊廷濟關系相當不錯。之后阮邛回信一封,也沒就此事說什么。可能竹簍里邊那封廢棄不用的書信,提及一兩句,說了些什么,陳容卻是無從探究了。
粗布草鞋老農模樣的佟文暢,這尊西岳神君,縮地山河,徑直來到神秀山渡口這邊,老人腰間別著旱煙桿,抱拳笑道:“阮道友,不請自來,別嫌棄,放心,也喝不了你們幾壺仙釀。”
從前寥寥幾次參加大驪皇宮的御書房小朝會,阮邛跟佟文暢聊得最多,相互間言語無忌。經常一起離開御書房,躲去外邊的臺階上,一個抽旱煙,一個喝悶酒。
阮邛開懷笑道:“佟山君客氣了。”
佟文暢送出一份準備好的賀禮,玩笑道:“阮首席該喊佟神君的,換成別人,我可就要甩臉子掉頭走人了。”
只見竄出個原本站在隊伍后邊的青衣小童,一個健步如飛,搶在董谷前邊,畢恭畢敬,雙手接過佟神君的賀禮,竹筒倒豆子似的一長串不要錢好話,嗓門還大,臉皮更厚。聽得董谷默默記在心里,佩服不已,好大學問。待人接物一事,本就是董谷最為心虛的軟肋所在,只是礙于首徒身份,又不得不露面,覺得實在是一件苦差事,如今聽了景清道友這番措辭,長了見識,心想既然山上往來,可以如此不要臉,那他董湖還有什么好犯怵的?
誰能料想,就是這么一下子的開竅,就造就出了未來龍泉劍宗在寶瓶洲山上鼎鼎大名的場面人,綽號“董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