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哄哄,發財去了。于磬本想拒絕,只是容魚何等心智、話術,三言兩語,就輕松說服了這位放棄重歸櫻桃青衣一脈的廚娘。
唯獨林守一,不太合適取寶。
陳平安就代替學生曹晴朗落座,與林守一手談。
本來棋局是均勢,結果陳平安落子如飛,林守一越是越下越慢,棋局形勢越來越有利于陳平安,當林守一再次從竹制棋罐拈起一枚黑子,陷入沉思。
陳平安笑呵呵道:“林玉璞,終于曉得誰才是臭棋簍子了?”
只有觀棋不語的講究,又沒有規定下棋之人不可以說話,輪到自己手談,攻心為上。
林守一猶猶豫豫落子在棋盤,疑惑道:“漲棋這么多?你怎么做到的?”
陳平安拈起一顆白子,一本正經說道:“看似腕下藏鬼,有如神助。實則是本來天賦就好,又有日積月累的長久功力。之前是我故意藏拙,免得你們這些臭棋簍子沒了手談的興趣。”
等到陳平安落子,林守一便投子認輸,默默看著棋局,陳平安的棋力確實遠遠高過自己和曹晴朗。
林守一好奇問道:“如今下得過崔東山了?”
陳平安立即破功,“那還不行,還得下讓子棋。”
林守一敏銳發現陳平安近期好像變了個人。分水嶺,便是那場天地通。
陳平安聚音成線密語道:“先前的陳平安當然還是陳平安,本人就是自己,我就是我。但是神性和人性,主次顛倒,所以之前的陳平安,因為神性做主,所有的情緒都被安排得妥當,事功至極,我的所有想法,說法,做法,都在追求和模仿崔師兄的境界,神性切掉、拆解和遺忘掉的,被拘押起來的人性之我,卻都得乖乖受著,就像……一只籠中雀。”
陳平安伸手輕輕覆住棋罐,“等到天地通結束,再次主次顛倒,人性轉為做主,那些被壓制的情緒,并沒有消失,就像人心天地,同時出現了洪水決堤和潮水倒灌的情況。”
這等心境何其兇險?林守一聽得背脊發涼,問道:“你這都沒有道心崩潰?”
陳平安笑道:“剛好去猶夷峰,喝劉羨陽跟賒月的喜酒。這天又是五月五,等于解開了這輩子最大的心結之一,當然特別開心,人嘛,只要開其心,就不會鉆牛角尖。”
“接下來跟古巫問拳,打得也叫一個痛快。”
“尤其是之后跟曹慈去海上問拳,更是酣暢淋漓,置身于遠離陸地的海天之間,心境就跟著開闊起來了。”
“當然還有今夜的閑聊,也是一種必需的‘散心’。修身養性如治水,堵不如疏。所以老觀主才會說我終于懂得一點‘養神’的功夫了。”
林守一聽到這里,才不去懷疑陳平安是不是看似平靜實則瘋了。
他笑道:“那幾個少年,好像跟當年家鄉的劉陳顧挺像的。”
陳平安輕聲道:“如果他們可以懷揣希望高看一眼明天,那我們也會心平氣和回看一眼昨天。”
林守一點點頭,深以為然,沉默片刻,問道:“我們再下一局?”
陳平安已經開始收拾棋子,嘖嘖道:“學我跟曹慈問拳,連輸才過癮?”
林守一突然問道:“心結之一已經解開,有無之二,之三?”
陳平安說道:“當然。”
林守一問道:“比如?又會在何時動手?”
陳平安調侃道:“林玉璞就別分心了,專心科舉,好好考你的進士,得個金榜題名,在林叔叔那邊就可以少挨幾句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