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出于禮數,一陣頭大的陳靈均還是疑惑問道:“這位兄臺,你是?”
那位仙師連忙自報名號,確定了眼前這位落魄山元老的清貴身份,眼神愈發敬佩……陳靈均被瞧得發毛。
那個曾經跟隨師尊參加過兩次夜游宴的仙師,此刻內心卻是感慨萬分。他對落魄山知之甚少,唯獨敬仰這位景清祖師,只因為對方是極有仙家傲骨的,落魄山與北岳披云山是近鄰,后者的夜游宴,這位景清祖師便極少摻和。
這不是故意落那魏檗的面子是什么?!
小米粒豎起耳朵,瞪大眼睛,看了看那個滿臉仰慕神色的陌生修士,再看了看神色古怪的景清。景清闊以啊,在外邊名氣都這么響當當啦。鐘倩則在一旁憋著壞,笑得肚子疼。
陳靈均瞪了眼幸災樂禍的鐘第一,咳嗽幾聲,橫移兩步,再后撤一步,笑著與那個絮絮叨叨的修士介紹起身邊的黑衣小姑娘,說這位周道友,就是我們落魄山……
陳靈均移步的時候,小米粒立即雙臂環胸,覺得有些倨傲了,立即變成雙手負后,也覺得不太合適,只好皺著兩條疏淡微黃的眉頭,撓撓頭,抿起嘴赧顏而笑。
她搶在景清之前自我介紹一句,“我叫周米粒,家住落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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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天霽,片刻涼爽過后,很快就又變得暑氣蒸騰,庭院一棵郁郁蔥蔥的銀杏,滿樹的蟬鳴。
沈沉百感交集,拄著拐杖慢悠悠逛了一遍兵部衙署,真是閉著眼睛都能走了。
這位在兵部衙門待了大半輩子的耄耋老人,已經與皇帝遞交辭呈,也通過了今天的廷議,只等今天散衙,就算功成身退。
大概是無官一身輕的緣故,老人比平時多了些笑臉,路上遇見了年輕官員就提點幾句。
作為大驪朝歷史上唯一一個沒有上過戰場的兵部尚書,沈沉當然是心有遺憾的。
就像在野的窮酸書生,總想要在那荒郊野嶺,古墓荒冢間,得到狐仙美人們的青睞。
在朝的文官,又有哪個不想統兵打仗?在沙場建功立業,開疆拓土,才好青史留名。
之前跟來衙門視察的陳國師開玩笑,讓對方在謚號一事上幫忙跟陛下美言幾句,往大了評。
其實熟諳大驪官場的老尚書,心里有數,跟明鏡似的,沈沉最心心念念的,是文襄,可惜是斷然不可能的,至于文忠,夠不著啊,估摸著是文毅,或上或下一個名次。也很好了,該知足。
陛下首次離京,并未讓大皇子宋賡監國。
言外之意,就是大驪依舊沒有設立儲君。
慢慢踱步到了官廳,他讓人喊來了兩位正值壯年的徐、吳兩位侍郎,老人坐在椅子上,雙手拄著拐杖,下巴擱在手背上,笑瞇瞇看著他們跨過門檻,真年輕啊,走路都帶風的。
老人的下巴摩挲著瘦骨嶙峋的手背,“周貢也是個妙人。”
吳王城要比左侍郎徐桐落座稍慢些許,笑道:“方才一見面,周貢還是那句車轱轆話,只要能夠掌管一艘劍舟,他可以不升官。”
左侍郎徐桐哭笑不得,這家伙的心思也太簡單了。不過風雪廟兵家修士,多是如此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