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默不作聲。
今天本來打算,與那南光照大打出手一場,輸是必然,畢竟南光照是一位飛升境,哪怕不是裴旻這般的劍修,勝負沒有半點懸念。只不過出手所求,本就是個年輕人,不知輕重,脾氣太差,玉璞劍修,就敢跟與一位飛升境老修士問劍。
可惜被那嫩道人給攪了局,錯失大好機會。
等到柳赤誠一來,陳平安就連與云杪再演戲一場的心思都沒了,沒關系,那就在鰲頭山那邊,對蔣龍驤提前出手。
至于還有一場問拳,是私人恩怨,問拳雙方,都不會大肆宣揚。
陳平安看了眼鴛鴦渚河水,萬事萬物,隨緣而走。
比如柳赤誠的現身,就讓陳平安立即有了個新的打算,效果不比與云杪再打一架來得差,說不定只會更好。
云杪屏氣凝神,這對白帝城師兄弟,又開始釣魚了?這次是鄭居中持竿,小師弟柳道醇來當魚餌?難道釣起了南光照這條飛升城大魚,還不夠?
鄭居中最可怕的地方,不是棋術通天,只喜歡釣大魚,恰恰相反,鄭居中的蠱惑人心,好似遮天蔽日,被他相中了一處魚塘,就沒有任何漏網之魚了,鄭居中在那些小人物身上,耐心極好,一樣愿意花費精力,最終串聯起一張密不透風的漁網。當年九真仙館那場險之又險的變故落定后,欺師滅祖的云杪,受益最大,但是心有余悸,事后極小心復盤棋局,發現從祖師堂的幾個供奉、客卿,再到兩位嫡傳弟子,涿鹿宋氏的護道人,打掃庭院的外門雜役子弟,打理花圃的不入流女修,九真仙館藩屬山頭的幾位山水神靈……似乎都有鄭居中在棋盤落子的痕跡,真真假假,虛實不定。
垂釣地點,拋竿時辰,魚餌分量,魚路走向,釣深釣淺……一切都在鄭居中的掌控之中。
好個“仙人疑似天上坐,游魚只在鏡中懸”。
云杪如何能夠不怕?
陳平安轉頭與那云杪說道:“飛劍。”
云杪早已松開那條即可捉劍還能煉劍的五色繩索,求著那把始終懸空不去的飛劍,趕緊物歸原主。
陳平安收起初一和另外那把隱匿水底的十五,兩把飛劍重新棲息在兩處本命竅穴。
云杪問道:“敢問先生,如何處置我那逆徒李青竹?”
陳平安隨口說道:“小懲大戒即可。事后九真仙館傳出話去,李青竹很無辜,什么話都沒說,什么事都沒做。”
云杪心聲答道:“晚輩領命。”
這些路數,熟門熟路。
陳平安只得再次說道:“你是怎么想的,會覺得我是鄭先生?”
云杪說道:“當然不是。”
晚輩自己心中有數就是了。
嫩道人見那白衣小崽子,乖乖與年輕隱官交還了飛劍,就一揮袖子,將那在水中飄出去很遠的南光照打到岸上。
總不能就這么由著那位飛升境,一路飄蕩去往問津渡。人要臉樹要皮,不打不相識,準確說來,自己好像還得感謝這個老頭,不然找誰打去?符箓于玄,還是大天師趙天籟?是奔著長臉去了,還是著急投胎?
南光照被拋“上岸”后,依舊昏迷不醒,翻了幾個大滾。足可見那位嫩道人下手之狠,出手之重。
一時間還是無人膽敢靠近南光照,被那嚴格一馬當先,御風如電掣,大袖一卷,將那南光照收入袖中乾坤,小心駛得萬年船,嚴格不惜祭出兩張金色符箓,縮地山河,瞬間遠離鴛鴦渚,去往鰲頭山。
芹藻翻了個白眼。
天倪打趣道:“燒了個好大個冷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