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起身作揖致謝。
禮圣笑道:“夜航船那邊,經常有劍光,希望你不會讓人覺得久等,因為回頭可能還需要去見一個人,你才能重返夜航船。”
陳平安點點頭,疑惑萬分。
見誰?
總不會是至圣先師吧?
陳平安也不敢多問什么。
白澤撇下禮圣,獨自走到陳平安身邊,年齡懸殊的雙方,就在水邊,一坐一蹲,閑聊起了一些寶瓶洲的風土人情。白澤當年那趟出門,身邊帶著那頭宮裝女子模樣的狐魅,一起游歷浩然天下,與陳平安在大驪邊境線上,那場風雪夜棧道的相逢,當然是白澤有意為之。
關于陳平安承載大妖真名的處境,白澤先生笑言一句,等到隱官大人躋身仙人境,情形就會好多了。
聽著白澤先生稱呼自己為隱官,陳平安難免別扭。
如果將來哪天重返劍氣長城,再南下游歷蠻荒天下,陳平安遇到誰都無所謂,只希望自己不要遇到身邊這位。
可只要去了那座只剩下兩輪明月的蠻荒天下,好像會很難不遇到白澤先生。
“陳平安,你不用想太多,各自做好分內事就行了。”
白澤微笑道:“不管別人如何,作為讀書人,篤定心中一個道理,宜行厚德事,中有人為書,那么修行路上,未必能夠憑此獲利,可最少能夠讓你一步步走得心安。”
一襲白衣的高大女子,她率先出現在陳平安身邊,盤腿而坐,橫劍在膝。
隨后是老秀才,亞圣,之后余斗,陸沉,僧人神清,女冠,斬龍之人,老觀主,吳霜降,以及陳平安不知身份的其余幾位,都一一重新現身河畔。
仿佛人人遠游一場,毫發無損,好像所有十四境大修士,都是大夢一場,初醒時分,對那夢境,略作思量,就模糊起來。
眾人皆如岸上臨水觀月,任何一個念頭,便是一粒石子,動念便是投石水中,水起漣漪,只會使得水中明月愈發模糊不清。
所以一眾真正站在山巔的大修士,都陷入沉思,沒有誰開口言語。
可能除了那個吊兒郎當的白玉京二掌教,是例外,陸沉好像猶豫著要不要與陳平安敘舊,詢問一句,如今字寫得如何了。
坐在陳平安身邊的白衣女子,率先開口,微笑道:“前些年在那天外,閑來無事,我就將一處古戰場遺址,開辟出了練劍之地,主人以后可以飛升前往,在那邊修行,想去就去,想回就回,文廟這邊不會阻攔,對吧,禮圣?”
禮圣笑著點頭,“前輩說了算。”
陳平安聽得心驚膽戰。
果然禮圣稍稍轉移視線,望向那個背劍年輕人,補了一句,“對吧,陳平安?”
陳平安只得硬著頭皮說道:“禮圣先生說了也算。”
陸沉抬起一只手掌,扶了扶頭頂歪斜的蓮花冠,然后撫掌而笑,贊嘆道:“我這家鄉,禮儀之邦。”
東海老觀主微笑道:“幾年沒見,功力見長。”
老僧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一句,點頭道:“慧根,慧根使然。”
陳平安頗為無奈,你們都是十四境,你們說了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