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收入袖中,“不打不相識,以后常往來。一來二去,就是朋友了。”
崔公壯笑容苦澀。
陳平安看著他不說話,只是眼角余光,瞥了瞥那件三郎廟靈寶甲。
崔公壯疑惑不解,故作不知。想著一位堂堂劍氣長城的劍仙,總不能真這么厚臉皮,借走了一件金烏甲,再對一件三郎廟靈寶甲起念頭,大家都是出門行走江湖,不得做人留一線?
陳平安說道:“聽不懂人話?一來二去,字面意思,光練拳不讀書怎么成。我今天來了養云峰,是一來,對也不對?這兵家甲丸就是一去,是也不是?”
那位青衫背劍的外鄉劍仙,說這話的時候,雙指就輕輕搭在九境武夫的肩頭,繼續將那苦口婆心的道理娓娓道來,“再說了,你身為純粹武夫,還是個拳壓腳跺數國大好河山的九境大宗師,武運傍身,就已經等于有了神靈庇護,要那么多身外物做什么,雞肋不說,還顯累贅,耽誤拳意,反而不美。”
崔公壯強忍著肩頭震動和心中驚駭,伸手捻住法袍衣角,輕輕一扯,一件三郎廟寶甲縮為一張金色材質的絹布符箓,與那姓陳的劍仙點頭道:“前輩所言極是,是晚輩遲鈍了。”
陳平安收下那張價值連城的符箓寶甲,變指為掌,輕拍對方肩頭,“我這個人,不是遇到有緣人,一般不將道理白送,今夜相逢,不打不相識,就送你一句江湖老話,平生莫做皺眉虧心事,不信各自回頭看后頭。”
崔公壯心中哀嘆不已,沒完沒了,怎么是個頭?
難道劍氣長城的劍修,都是這么個言語若飛劍戳心的德行嗎?
陳平安那手掌,瞬間五指如鉤,一把攥住崔公壯的脖頸,隨便將其高高提起,笑道:“你想岔了,劍氣長城的劍修,一般都沒有我這好脾氣,你是運氣好,今天碰到我。不然換成齊老劍仙、米大劍仙之流,你這會兒就已經走在投胎路上了。破財消災?錯了,是你的買命錢。以后百年之內,我都請楊宗主幫忙盯著你,再有類似今天這種武德不足的勾當,我得空了,就去北邊的云雁國拜會崔大宗師。”
崔公壯雙腳離地懸空,眼眶布滿血絲,瞧著模樣有些滲人,雙腿抽搐了幾下,如同秋后螞蚱蹦幾下。
看得一旁楊確眼皮子發顫。
此人真是劍修?而不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止境武夫?
客卿崔公壯的九境底子,在北俱蘆洲一眾山巔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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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夫當中,不算太好,可不算差。
之所以能夠成為鎖云宗的首席,就是魏精粹看中了崔公壯將來有幾分希望,躋身傳說中的止境。
陳平安皺眉道:“不說話,就是不答應?”
崔公壯試圖強提一口純粹真氣,竟是當場崩散,故而已經臉色漲紅變紫色,再轉為鐵青,雙手雙腳皆頹然下垂,有些眼花了。
陳平安松開手指,頭暈目眩的崔公壯摔落在地,蹲在地上,低著頭咳嗽不已。
陳平安笑道:“演什么戲,拙劣得我都不好意思看,再不起來,我就一腳送你個八境武夫當回禮了。”
崔公壯立即起身,深呼吸一口氣,后退一步,低頭抱拳道:“謝過前輩不殺之恩,感激不盡,以后山下百年,崔公壯一定夾著尾巴做人,關起門來好好習武練拳,不枉費前輩今天的指點。”
陳平安嗤笑一聲,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