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雙方問劍完畢,御風離開養云峰,陳平安說那個宗主楊確,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能就這么離開,得看看此人有無隱藏后手。
劉景龍就陪著陳平安來到此地,靜待鎖云宗諸峰有無一兩把飛劍傳信離開山頭。
陳平安喝了口酒,問道:“楊確此人,城府很深。先前在養云峰那邊,我試探了一次,沒有結果,就干脆讓他覺得我已經信以為真。有點像是以懷疑打消懷疑的路數,在故意畫蛇添足。我差點就信了,誤以為是山上仙師的偏門路數,不過這趟鎖云宗游歷下來,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我不覺得只有一個魏精粹,就可以讓鎖云宗的門風變成這個鳥樣。”
劉景龍遞過一本厚冊子,“除了瓊林宗,還有些懷疑對象,都在上邊了。其中記載了楊確有一門羅盤煉字法,此法不在鎖云宗祖師堂術法之內,對外宣稱是一門輔助尋找破碎洞天福地這類秘境的格龍之術,是楊確年輕時候偶然所得,我對此有過數次推演,沒那么簡單,估計最能識破修士身份,比如見著了我,我猜測楊確那本命羅盤之內,就會有太徽劍宗、劉景龍等字浮現,然后串聯起來,就是個真相,不過這門秘法,肯定有些規矩限制,不可能毫無缺漏,不然只是這樁秘術,就可以讓楊確惹來殺身之禍。”
“這門術法,簡直就是行走江湖的必備手段,有機會定要與楊宗主討教討教,學上一學。”
陳平安點點頭,直接將冊子翻到鎖云宗那邊,仔細瀏覽起楊確的修道生涯,不多,就幾千字。
剛好煉字一途,自己還算小有心得,又在功德林那邊學了一手尚未嫻熟的儒家破字令。
劉景龍問道:“打算在這邊待幾天?”
陳平安想了想,“三天就差不多了。我著急趕回寶瓶洲。”
劉景龍說道:“沒事,我可以在這邊多留一段時間。”
陳平安搖頭道:“你好歹是一宗之主,因私廢公要不得。”
劉景龍笑道:“那你是不知道我的師父,還有祖師爺,他們在年輕時候為了朋友是如何假公濟私的,事后到了太徽劍宗祖師堂挨罰,祖師爺們又是如何一邊當面罵,轉頭笑的。只不過這些事情,檔案不錄,外人不知,都是自家門內一代代口口相傳。”
劉景龍突然瞇起眼,“來了。我留在這邊繼續盯著,防止有其它的漏網之魚。”
陳平安站起身,劉景龍看了眼那把傳信飛劍的去向,與陳平安報了一個大致方位,選了一處山頭作為出手之地,讓陳平安在那邊以雷法凝聚風雨異象,攔截飛劍,帶回這邊后,劉景龍自會幫忙解禁飛劍,不損絲毫山水禁制,就可以取出密信一閱,看過內容之后再飛劍。
練氣士當中,有些擁有獨門秘術的山澤野修,往往是些境界不低的陸地神仙,會被罵作山上“捕魚人”,所做勾當,就是伺機截獲傳信飛劍,美其名曰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只不過得手之后,飛劍自然就會毀棄,多少會留下點蛛絲馬跡,絕對做不到劉景龍這般“完好無損,物歸原主”。
陳平安悄然遠去,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就已返回,手心處小心翼翼拘押著一柄篆刻云紋的袖珍飛劍。
劉景龍手指畫符,一邊分出心神俯瞰鎖云宗山河,一邊破解飛劍層層禁制,抽絲剝繭,水到渠成。
陳平安雙手籠袖蹲在一邊,看得目不轉睛,劉景龍也無所謂這門符箓神通,會不會被偷學了去,結果陳平安瞪大眼睛看了半天,搖搖頭,“學不會。”
劉景龍笑道:“符箓一途,那些攻伐大符,看似步驟繁瑣,實則往往脈絡簡單,不過需要宗門秘傳的獨門道訣,這就是一道無形中的天塹,而飛劍傳信一道的山水符箓,需要的是拆解之人,所學駁雜,不能在任何一個環節抓瞎,再來提綱挈領,自然就可以迎刃而解,比如這把鎖云宗的傳信飛劍,巧妙之處,不僅僅在漏月峰的月魄‘掛鉤’紋路,配合那處老龍潭水紋倒影,以及小青芝山那壁榜書的筆畫真意,真正難關,還是夾雜了幾道宗門之外的秘傳符箓,我喜歡看雜書,只是湊巧都懂。”
陳平安點頭嗯嗯嗯,“湊巧湊巧,劉酒仙說得輕巧。”
劉景龍停下手上解禁動作,抬頭微笑道:“劉什么?”
陳平安笑哈哈道:“劉劍仙不喜歡喝酒,別人不知道,我會不清楚?”
劉景龍打開全部禁制后,取出密信一封,是鎖云宗漏月峰一位名叫宗遂的龍門境修士,是那元嬰老祖師的嫡傳弟子之一,寄給瓊林宗一位名叫韓鋮的修士。宗遂此人沒有用上漏月峰的山門劍房,還是很謹慎的。
劉景龍提醒道:“在第三十九頁,有韓鋮的粗略記載,以后我會多留心此人,找機會再補上些內容。”